我强撑着，走到花田边，拿起水瓢，假装认真地浇起水来。
我的眼睛，却用余光，死死地盯着大殿的门口。
门，开了。
一个男人，走了出来。
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，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纹。长发如墨，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。
他很高，身形挺拔，但看起来，有点太瘦了。
他没有戴面具。
当我看清他脸的那一刻，我手里的水瓢，“哐当”一声，掉在了地上。
那是一张，怎样颠倒众生的脸。
剑眉入鬓，凤目狭长。鼻梁高挺，嘴唇很薄，没什么血色。
他的皮肤，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，病态的白。
这张脸，漂亮得，根本不像个男人。更不像个，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魔头。
他就像……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，忧郁又高贵的，贵公子。
他似乎没注意到我这个小小的药童，径直走到了花海的中央。
他伸出手，轻轻地，抚摸着一朵血魂花的花瓣。
那动作，温柔得，不像话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黑衣护法，急匆匆地跑了过来，跪在他面前。
“教主！右护法他又……”
夜修罗的手，顿住了。
他没有回头，声音很冷，像冰。
“他又去山下屠村了？”
“……是。”黑衣护法头埋得更低了。
我心里一惊。
来了，这才是魔教的真面目。
我倒要看看，他要怎么处理。是嘉奖，还是……
“把他带回来。”夜修罗淡淡地说，“废去武功，逐出黑日深渊。永世不得再踏入。”
“……教主！”黑衣护法猛地抬头，“右护法他跟了您这么多年……”
“我的规矩，他忘了？”夜修罗的声音，没有一丝波澜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黑衣护法，不敢再说话了。
“去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黑衣护法，退下了。
夜修罗，还站在花海中。
他慢慢地，转过身，那双狭长的凤目，第一次，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他的眼神，很深，像不见底的寒潭。
我吓得赶紧跪下。
“教……教主饶命！奴婢不是故意偷听的！”
他没说话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。
我感觉，自己在他面前，就像个透明人，所有的心思，都无所遁形。
过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。
他才淡淡地开口。
“你的水瓢，掉了。”
我愣了一下，才反应过来。
我赶紧爬过去，把水瓢捡了起来。
等我再抬起头的时候，他已经，转身走回了那座黑色的宫殿。
只留给我一个，孤寂又萧索的背影。
我跪在原地，看着他消失的方向，很久，都没有动。
我的心，乱了。
4
从那天起，照看血魂花的工作，就落在了我的头上。
我每天，都能见到夜修罗。
他好像很喜欢那些花。
他经常一个人，站在花海里，一站就是一下午。
不说话，也不动，就像一座精美的雕塑。
我不敢去打扰他。
我就在旁边，安安静静地，浇我的水，除我的草。
我们之间，隔着一片血红的花海，也隔着，正与邪的，万丈深渊。
他好像，也习惯了我的存在。
他不再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我，有时，甚至会……跟我说两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