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事老王是个本地人,五十多岁,总爱蹲在锅炉边抽烟,跟我说些灵山的怪事。“你知道为啥灵山总起雾不?”他吐个烟圈,“那是老母在织‘网’,网住那些不肯走的魂。”
我想起太爷爷的书,问他:“光绪年间,是不是出过事?”
老王的烟锅顿了顿:“听我爷爷说,那年山上的庙塌了,压死了个上香的姑娘,穿红袄,长得俊。从那以后,每年七月十三,山顶就会挂红灯笼,说是老母在给姑娘‘配亲’,得找个活人当‘替身’,不然就会降灾。”
他往走廊看了眼,声音压得更低:“你爷爷年轻时,差点成了‘替身’。那年七月十三,他被人发现晕在山顶,怀里揣着块红绸子,跟你家槐树上挂的那块一模一样。”
我心里一震,想起爷爷晚年的疯话,原来不是瞎编的。
七月十二那天,镇上下了场小雨,山雾浓得化不开。傍晚我下班回家,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姑娘,穿件红袄,梳着两条麻花辫,正仰头看槐树的枝桠。
“你找谁?”我喊了一声。
她转过身,脸白得像纸,眼睛却黑得发亮:“我找李守山的后人。”
“我就是。”
她咧嘴笑了,嘴角咧到耳根,露出尖尖的牙:“明天七月十三,老母让我来接你上山,当我的‘新郎’。”
我吓得后退半步,后背撞在门板上。她飘过来,红袄的袖子擦过我的胳膊,冰凉刺骨。“你爷爷当年跑了,害我等了六十年。”她的声音像指甲刮玻璃,“这次你可跑不掉了。”
她突然消失了,院门口的老槐树叶“沙沙”响,像是在笑。我冲进屋,看见供桌上的老母像,眉眼还是慈和的,可手里的佛珠,好像少了一颗。
那天夜里,我不敢睡,坐在供桌前,盯着老母像看。后半夜,像前的香炉突然“腾”地冒起青烟,烟圈里浮出一行字:“明晚子时,带红绸子上山,可保你不死。”
字很快散了,我摸出槐树上的红绸子,布料硬邦邦的,像浸过血。
七月十三的月亮是红的,像块烧红的铁。我揣着红绸子往山顶走,山雾里飘着香火味,还有股淡淡的胭脂香。路上遇见好几个“人”,都穿着旧时候的衣裳,面无表情地往山顶挪,像被人提着的木偶。
快到山顶时,我看见老王说的红灯笼了,挂在老母庙的残垣上,红得像团火。庙门口站着个穿黑袍的老太太,背对着我,梳着髻,手里拄着根拐杖,拐杖头是个骷髅头。
“来了?”她转过身,脸跟我家供桌上的老母像一模一样,只是眼睛里没了慈和,全是冰冷的光。
红袄姑娘从庙里飘出来,挽住我的胳膊:“老母,我把‘新郎’带来了。”
老母的拐杖往地上一顿,“咚”的一声,山雾里传来无数惨叫声。“六十年了,总算有个像样的‘替身’。”她盯着我的脸,“你太爷爷欠我的,你爷爷欠我的,都该你来还。”
我掏出红绸子,往地上一扔:“这是你们要的,我不欠你们的!”
红绸子在地上打了个转,突然燃起火焰,烧出个黑影子,是个穿红袄的姑娘,正对着老母哭:“我不想害人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