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握着手机，指节微微发白。
他沉默了几秒，目光投向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，夕阳的金辉正温柔地涂抹在“屋檐下”的原木招牌上，也照亮了橱窗里那只穿着特制小轮椅、好奇张望的金渐层——他给它起名叫“元宝”。
他缓缓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像夏日午后无风的湖面：“爸，钱是我自己的。”
顿了顿，他补充道，“心里有数。”
陈建国在电话那头像是噎住了，片刻后爆发出一连串恨铁不成钢的咆哮：“有数？我看你脑子进水了！五千万啊！够你吃几辈子安稳饭了！非得去搞这种赔本赚吆喝的玩意儿？我看你是钱多烧坏了脑子！” 电话被狠狠挂断，忙音嘟嘟作响。
父亲的怒火是意料之中，但现实世界的冷水，远比他的责骂来得更快、更猛。装修图纸刚送到物业就卡了壳。
“不行不行！”
物业经理姓刘，挺着微微发福的肚子，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图纸，油滑世故的目光在陈默干净得像大学生的脸上扫来扫去。
“这儿要加消防喷淋，按规这是特殊场所！还有你这隔断，承重结构能动吗？还有猫舍功能区，下水管道得额外申请扩容改造……你这图纸，太理想化！”他拉长了尾音，暗示意味十足。
旁边的装修公司代表立刻默契地唱起双簧：“陈老板，刘经理是行家，都是为了安全嘛！您看，这改造预算，怕是得往上翻一番才行。消防、结构、管道，哪一项都不是小钱……”
陈默安静地听着，目光落在图纸上那个精心规划的“猫咪阳光房”区域。他没接话，只是拿起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“张律师，是我。关于商铺装修法规细则，特别是动物类经营场所的消防和结构规范，麻烦您发一份完整权威的文件到我邮箱。另外，物业提出的额外改造费用，请协助查证依据是否充分，必要的话，准备一下相关投诉和法律函件流程。”
他声音不高，语速平稳，却清晰地传到刘经理和装修代表的耳朵里。刘经理脸上的油滑笑容瞬间僵住，装修代表也讪讪地闭上了嘴。
陈默收起手机，转向他们，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、甚至有些过于平静的表情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礼貌性的弧度。
但那眼神，却像初秋的湖水，清澈见底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凉和疏离：
“两位的建议我听到了，我会结合律师的专业意见重新评估。预算？该投的钱，我一分不会少。不该给的，”他顿了顿，声音依旧平稳，“谁也拿不走一分。”
筹备的日子忙得像陀螺。猫爬架要稳固又充满趣味，猫咪小窝要舒适柔软，空气净化系统和隔音材料必须顶级……
陈默事无巨细地亲自把关。
一只因为打架失去左眼的帅气布偶被他从收容所接回来，取名“海盗船长”，很快成了元宝的好搭子，两只猫拖着特制的小轮椅和穿着小靴子的腿，在空旷的店里追逐玩耍，翻滚得像两个毛茸茸的线团。
陈默蹲在一旁，用手机记录下这笨拙又充满生命力的画面，眼里的笑意终于不再是面具。
“屋檐下”试营业的第一天，阳光正好。
明亮的落地窗，原木纹理的桌椅散发出淡淡的松木香，空气里漂浮着研磨咖啡豆的醇厚香气和猫毛特有的、暖融融的太阳味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