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檐下的五千万
陈默中了五千万。
同事在朋友圈炫耀豪车名表，他默默删除了所有联系人。
公司茶水间里，他听着同事嘲笑楼下新开的猫咖老板：“钱多烧的？开猫咖能挣几个钱？”
陈默低头抿了口速溶咖啡，舌尖苦涩蔓延。
他就是那个“烧钱”的老板。
几个月前，他救下了一只被困在暴雨车轮下的流浪猫，小猫后腿瘫痪。
他想起童年那只饿死的流浪猫，心被狠狠揪了一把。
五千万买下了闹市街角二层小楼，门口挂着招牌“屋檐下”。
有人说他傻，他微笑；有人说他疯，他微笑。
直到瓢泼大雨夜，洪水倒灌。
他冲进猫咖抢救被困的猫咪。
门口站着沉默的父亲，拎着沙袋。
身后是整条街的邻居，拿着工具和水桶。
冰冷的雨水猛烈敲打着灰蒙蒙的写字楼窗户，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痕，蜿蜒而下，像极了陈默此刻麻木流淌的生活轨迹。
“叮”一声，手机屏幕猝然亮起，银行入账通知赫然在目：50,000,000.00。
他指尖冰凉，屏住呼吸，将这串带着魔力的数字反复核对，确认它并非幻觉。
五千万。一个足以掀翻人生的天文数字，沉重地砸进了他寡淡如温开水般的日子。
他下意识地抬眼，格子间像蜂巢般沉闷。
项目经理李伟正唾沫横飞地对着电话那头咆哮。
隔壁桌的王莉指尖飞舞，在朋友圈上传着精致午餐的高清特写——一只纤纤素手捏着镶金边的咖啡杯，背景虚化得恰到好处，露出方向盘上那个光芒四射的三叉戟标志。配文写着：“新伙伴，新里程，未来可期！”
陈默甚至能想象出王莉此刻嘴角扬起的弧度。
他默默点开通讯录，头像一个个灰暗下去，手指没有半分犹豫，点下“删除”。
从此，他的世界安静了。除了一个名字，他保留着——“妈”。
几天后，午休时分，公司的茶水间照例成了微型剧场。速溶咖啡廉价的甜腻香气混合着更廉价的议论，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发酵。
“哎，看见没？楼下街角新开了间猫咖，叫‘屋檐下’？啧啧，那地段租金，啧啧啧……” 声音拔高的是赵姐，她习惯性地咂着嘴，仿佛在品尝某种不可思议的奢侈浪费。
旁边的张明立刻接腔，带着精明人特有的优越感：“何止地段贵啊！我刚瞄了一眼价目表，猫零食都比隔壁超市的进口饼干贵！纯纯智商税！” 他用力搅拌着杯底的速溶颗粒，咖啡粉结成的疙瘩顽固地沉在杯底。
“就是就是，”王莉的声音适时切入，带着她一贯的看透世事的腔调，“现在这年头，还有人砸钱开猫咖？投资回报率算过没有？怕不是家里有矿烧得慌！”
她夸张地摇着头，耳垂上的碎钻晃得刺眼，“要么就是钱多得实在没地方花了，纯纯冤大头！钱多烧的？”
陈默恰好站在门边的饮水机前接水，滚烫的热水注入一次性纸杯，蒸腾起一阵白雾。
他低头，盯着杯中翻腾的水花，仿佛那是他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。他轻轻抿了一口自带的速溶咖啡粉末冲调的黑色液体，苦涩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，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，一路向下，沉甸甸地坠入胃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