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见自己喉咙里，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。
最终，饥饿战胜了恐惧。
我像一个幽灵，悄无声-息地，打开了房门。
妈妈正坐在餐桌旁，把一袋饼干，和两个已经很久没见过的水果罐头，摆在桌子上。她的脚边，放着那把收起来的“伞”。伞面上，沾着一些灰色的、黏稠的雨滴。
她看到我出来，对我笑了笑。
“饿坏了吧？快来吃。”
我的目光，死死地盯着那些食物，脚下，却像灌了铅一样，动弹不得。
“怎么了？”妈妈的眉头，微微皱了一下，“不饿吗？”
我摇了摇头，又点了点头。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。
“过来。”她的语气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我僵硬地，一步一步地，挪到了餐桌旁。
妈妈打开一个黄桃罐头，用叉子，叉起一块金黄色的果肉，递到了我的嘴边。
“吃吧。”她说，“这是晴晴，为我们换来的。”
我的眼泪，在那一瞬间，决堤了。
我张开嘴，不是为了吃那块黄桃，而是想放声大哭，想质问她，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！
但是，当那块冰凉、香甜的果肉，滑入我口中的时候，我所有的质问，都被那汹涌的、甘甜的汁水，给堵了回去。
太好吃了。
我已经快忘记，食物是什么味道了。
我像一头饿狼，一把抢过妈妈手中的罐头，用手抓起里面的果肉，疯狂地往嘴里塞。我吃得太急，被呛得不停地咳嗽。
妈妈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，眼神里，带着一种“你看，我没说错吧”的了然。
我吃光了一整个罐头，又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半袋饼干。当胃里那种灼烧的感觉，终于被填满时，一股巨大的、令人作呕的羞耻感，瞬间淹没了我。
我吃了。
我吃了用妹妹的命换来的食物。
我看着坐在对面的妈妈，看着她脚边那把安静的人皮伞。
我们，成了靠啃食妹妹的尸体，活下去的怪物。
我和她，从此，被捆绑在了一起。
我们是共生体。
我抬起手，用沾满糖水的手背，擦掉了脸上的眼泪。
从那天起，我再也没有哭过。
5
日子，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，一天天过去。
妈妈每隔两三天，就会撑着那把“伞”出去一次。每一次，她都能带回来一些食物。不多，但足够我们两个人，勉强维持生命。
而我，则成了这个家的“清道夫”和“守护者”。
妈妈出去后，我会把整个家，打扫得一尘不染。我会用最浓的消毒水，一遍遍地擦拭地板，试图掩盖掉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我不敢再进浴室。
那个地方，成了这个家里，禁忌的圣地。妈妈用一把大锁，把门从外面锁了起来。她说，里面，放着晴晴“剩下的”东西，不能弄丢了。
我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，就是“保养”那把伞。
妈妈说，人皮是最娇贵的材料，不能暴晒，也不能太干燥。她让我每天，都用妹妹生前最喜欢的那瓶儿童润肤露，仔仔细细地，给伞面做一次“护理”。
于是，每天下午，我都会坐在客厅里，像完成一种神圣的仪式一样，将乳白色的、带着奶香味的润肤露，挤在手心，然后，一点一点地，涂抹在那张冰冷的、属于我妹妹的皮肤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