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"听起来确实很令人不安。"等她说完,他放下笔,双手交叠放在桌上,"长期极度的疲劳和压力,沈小姐,会让我们的大脑变得…脆弱。它会开始玩一些可怕的把戏。"

"但感觉太真实了,"沈薇急切地辩解,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,"那只手,冰冷的感觉,几乎就要碰到我了!"

"幻觉的特点就是极致真实,"陈默的声音更加柔和,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磁性,"你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下,错误地解读了感官信息。镜面反射本身就会带来认知上的微妙错觉,加上你的精神状态…它为你构建了一个非常逼真的恐怖体验。"

他顿了顿,身体微微前倾,眼神深邃而温柔:"我理解你的恐惧。但请相信,那并非真实存在。监控录像就是最好的证明,不是吗?"

他的话语像温暖的毯子,轻轻包裹住她冰冷的恐惧。

他那张英俊而可靠的脸,带着医生特有的权威和令人安心的气质,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。

"真的…只是这样吗?"她小声问,像是在寻求最后的保证。

"真的。"他微笑,笑容干净而真诚,"我给你开一些药,帮助睡眠,稳定情绪。你需要的是休息,彻底的放松。给自己放个假,好吗?如果还有任何不适,随时可以来找我。"

他递过处方单,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背,带来一丝奇异的、微凉的触感。

沈薇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,心跳漏了一拍,不知是因为那触碰,还是因为他话语里令人依赖的安心感。

她拿着处方,恍惚地走出诊室。

药房的走廊灯光惨白,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药水味。

她回头看了一眼,陈医生诊室的门已经关上,门上的名牌在光线下反射着微光。

药片吃了下去,睡眠确实变得沉重。

但梦境光怪陆离,总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立在梦中,镜中的影子扭曲蠕动。

她经常在深夜惊醒,浑身冷汗,总觉得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。

她开始回避所有反光表面,但城市的玻璃幕墙、车窗、甚至别人眼镜片的反光,都成了潜在的威胁。

她变得神经质,草木皆兵。同事们都察觉了她的异常,看她的眼神带着疏远和怪异。

她又一次在凌晨惊醒,心跳如鼓。

黑暗浓稠得化不开,窗外雨声淅沥。她赤脚走下床,渴望酒精的麻痹。

红酒瓶放在客厅酒柜里,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就在酒柜对面。

她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走出去。

客厅没有开灯,只有城市透进来的微弱光晕,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。

雨点敲打玻璃,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击。

她倒了一杯红酒,殷红的液体在昏暗中像浓稠的血液。

她转过身,不可避免地面对那面镜子。

镜中的女人瘦削、苍白,眼窝深陷,像一具被抽干活力的躯壳。

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无法言说的疲惫。

雨水划过窗户的痕迹,在她身后如泪痕般扭曲滑落。

她看着镜中的自己,一种混合着绝望和病态好奇的情绪涌上来。

她慢慢地,举起了酒杯。

镜中人,没有动。

她的手臂悬在半空,酒杯里的液体微微晃动。

镜中的那个"她",却依旧垂着手,端着那只虚幻的酒杯,一动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