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大刀从集市回来的时候,日头已经偏西。
他肩上扛着半扇猪肉,脚步却丝毫不慢。山路崎岖,两旁树影渐长,林子里偶尔传出几声鸟叫,衬得四周愈发寂静。
作为李家村唯一的屠夫,他每隔十天、半月就要去三十里外的镇上采买,每次都是天不亮出发,日头西斜才回。
今天比平时晚了些。他加快脚步,想着媳妇长秀该等急了。长秀是他三年前娶进门的,长得水灵,尤其是那双眼睛,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神情,让他第一眼就陷进去了。
虽说他是个杀猪的,一身横肉,满脸凶相,可对长秀却从没红过脸。村里人都说长秀嫁给他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,他只是憨憨地笑,心里却明白得很。能娶到秀秀这样的媳妇,是他李大刀几世修来的福分。
转过最后一个山弯,李家村就在眼前了。几缕炊烟袅袅升起,散入暮色之中。
快到家门口时,李大刀忽然放慢了脚步。
院门虚掩着,这不是长秀的习惯。她总是把门闩得紧紧的,说是怕有野狗溜进来偷吃晾在院子里的腊肉。
李大刀轻轻推开门,院子里静悄悄的。正房的门也关着,这个时辰,长秀应该在灶房准备晚饭才对。
他放下肩上的猪肉,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。屋里传来细微的声响,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。
“...下次别这时候来,他快回了。”是长秀的声音,带着一丝李大刀从未听过的娇嗔。
一个男人的笑声响起:“怕什么,从镇上回来至少还得半个时辰。让我再抱抱...”
李大刀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。他握紧了拳头,指节发白,却又慢慢松开。
他没有冲进去。
杀猪二十多年,李大刀最知道什么时候该下刀。冲动之下只会坏事,看准时机才能一刀毙命。
他悄无声息地退到院门外,然后故意加重脚步,大声喊道:“长秀,我回来了!今天集市上人真多,耽误了些时辰。”
屋里顿时一阵慌乱的响动。李大刀推开院门,正好看见一个身影从后院墙头翻了出去,只看清是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,腰间系着一条显眼的红色腰带。
从屋里迎出来,头发有些凌乱,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:“今天怎么这么早?饭、饭还没做好呢。”
李大刀装作什么都没发现,笑着举起手里油纸包:“买了你最爱吃的油酥饼,快尝尝。”
长秀接过糕点,眼神闪烁,不敢直视他的眼睛。
那天晚上,李大刀翻来覆去睡不着。身旁的长秀呼吸均匀,像是已经熟睡,但他知道她也没睡着。
那个穿青布长衫的男人是谁?红色腰带,在這一带,只有镇上的富家公子才会这么打扮。李家村都是穷苦人家,谁会系红色腰带?
李大刀想起半个月前,他去镇上送猪肉时,正好遇上王财主家办喜事。王家是镇上首富,儿子王文昌是个出了名的风流种,年纪不小了却尚未娶亲,据说是因为太好女色,正经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。
那天王文昌就穿着一身青布长衫,系着红色腰带,站在大门口指挥下人接待宾客。
难道是他?
李大刀心里一沉。如果真是王文昌,这事就难办了。王家有钱有势,连县太爷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,他一个杀猪的,拿什么跟人家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