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。
那头的声音很嘈杂,像是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。
“喂,老公?”
她的声音,听起来有点慌,还有点喘。
“准备好了吗?我马上到家了,我们一起过去。”我说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。
然后,她说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。
“老公,糟了……我妈,我妈早上起来突然头晕,我现在正在医院陪她检查呢!”
“今天生日……可能过不了了。你……你也别过来了。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“妈怎么了?严重吗?哪个医院?我马上过来!”我急了。
“不用不用!”
她立刻拒绝,语气快得像机关枪。
“就是老毛病,高血压犯了。医生说挂个水观察一下就好了,没什么大事。”
“你来了也帮不上忙,还要照顾小宇,家里一堆事呢。你放心吧,有我呢。”
她的语气,不容置疑。
甚至带着一丝丝的……不耐烦。
挂了电话,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。
客厅里,那个还没拆封的巨大按摩椅纸箱,像一个沉默的、巨大的嘲讽,杵在我面前。
我的心,一片冰凉。
我没有相信她。
一个字都没有。
尤其是那个喘息,那个我很久没有听到的呻吟。
我拿出手机,犹豫了很久,还是拨通了小舅子的电话。
张辉,张岚的亲弟弟。
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,实在,藏不住事。
是我们家唯一一个,还把我当自家人的人。
“喂,哥?咋了?”电话那头,小舅子的声音很清亮。
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。
“小辉,姐说妈生病住院了?严不严重啊?”
电话那头,沉默了。
足足有三秒钟。
三秒钟,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然后,我听见小舅子的声音,有点搞不清状况:
“哥……我妈好好的啊。”
“正在家,跟几个老姐妹搓麻将呢,胡了个清一色,高兴着呢。”
“我姐……她早上来看过妈,吃完饭就出门了,说公司有急事,要去加班。”
加班。
好一个加班。
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,被瞬间抽空了。
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。
谎言。
她甚至懒得编一个更可信的谎言。
她甚至没有跟自己的亲弟弟通个气。
在她心里,我或许已经愚蠢到,或者说卑微到,连去验证她谎言真假的资格都没有了。
她觉得,她说什么,我就会信什么。
我没有去揭穿她。
我甚至还有心情和小舅子开了两句玩笑。
挂了电话,我默默地取消了餐厅的预订。
然后,我就那么一个人,坐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从下午三点,一直坐到天黑。
窗外的天色,一点一点地暗下去。
房间里没有开灯,只有我一个人,和那个巨大的纸箱子,像两个傻子一样,在黑暗里对峙着。
我在想,我们的婚姻,是不是也像这个没拆封的箱子。
外表看起来,完好无损。
但里面,可能早就已经空了。
晚上九点多,门响了。
张岚回来了。
她打开灯,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。
进门就叹气:“哎,可累死我了,在医院跑上跑下,陪着我妈折腾了一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