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还记得,珠子上有一个小小的银质隔珠,我特意让师傅在上面刻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字。
一个「岚」字。
我下意识地猛地转过头,看向睡在我身边的张岚。
她呼吸平稳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,睡得很沉。
像一只没有防备的猫。
我的手,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。
颤抖着,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左手手腕。
那里……
空空如也。
我的手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,猛地缩了回来。
浑身冰凉。
那串手链,她看得比什么都重。
她说,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,洗澡都舍不得摘下来。
上个周末,我们一家去公园,我还看见她戴着。
她是什么时候摘下来的?
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?
手机屏幕,又亮了。
是苏老师发来的那行字。
每一个字,都像一个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我的眼球上。
「林先生,不好意思打扰了。我在酒店这边参加一个画展交流会,好像看到您太太了……请问,这是您太太吗?」
我盯着那句话,一遍,又一遍。
好像不认识那些字一样。
好像只要我多看几遍,那句话的意思就会改变。
画展交流会?
穿成这样参加交流会?
跟谁?
在房间里,交流什么?
无数个问题,像疯长的藤蔓,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,越收越紧,让我喘不过气来。
我没有回复。
我一个字都打不出来。
我只是把手机锁屏,面朝下,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。
然后,我重新躺下,像一具僵尸,直挺挺地,睁着眼睛,死死地盯着天花板。
身边的张岚,似乎被我的动作惊扰了。
她翻了个身,面朝我,手臂无意识地搭在了我的胸口。
嘴里还呢喃了一句梦话,含糊不清。
温热的气息,喷在我的脖子上。
熟悉的茉莉花香,萦绕在我的鼻尖。
我觉得,我躺在一块正在融化的浮冰上。
我的身下,是深不见底的、冰冷刺骨的海水。
而我,正在一点一点地,往下沉。
2
我一夜没睡。
眼睛睁得酸涩,大脑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,停不下来。
那张模糊的照片,那行该死的字,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了一整夜。
天亮了。
身边的张岚准时醒来,伸了个懒腰,发出慵懶的鼻音。
她的一切,都和往常一样。
不一样的是我的眼睛。
我好像戴上了一副新的眼镜,能看透所有伪装,看到那些藏在日常之下的,肮脏的蛛丝马迹。
我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。
起床,刷牙,进厨房。
打开冰箱,拿出鸡蛋和牛奶。
我甚至还有心情给小宇的煎蛋上,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。
张岚走进厨房,从背后抱住我。
“老公,早。”
她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,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依赖。
换做以前,我会觉得很幸福。
但今天,我只感觉她身体的触碰,像一条冰冷的蛇,缠上了我的脖子。
我僵了一下,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,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。
“快吃吧,一会送小宇上学要迟到了。”
她坐在餐桌前,一边小口吃着三明治,一边抱怨着昨晚没睡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