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芸芸看出了些许端倪,私下里挽着她的胳膊悄悄问。
“悦悦,你最近……好像跟那个陈驰走得有点近?你不会对他……”
“没有的事,别瞎猜。”
秦悦否认得很快,几乎脱口而出,但心跳却莫名漏跳了一拍。
“那就好,”周芸芸松了口气,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,“他家那种情况……跟你差距太大了,根本不配。”
周芸芸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刺,轻轻扎了一下秦悦的心尖,带来些微的不适。
秦悦没有再接话。
她脑海里却浮现出陈驰通红的脸颊和工整得近乎执拗的字迹。
想起那把干净得过分、带着肥皂清香的旧伞。
想起他沉默却无处不在、始终如一的注视。
心里像是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湖面,泛起一圈圈混乱的涟漪。
4
变故来得毫无征兆,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,瞬间摧毁了一切。
父亲经营的公司突然宣告破产,资金链断裂,资不抵债。
凶神恶煞的债主们日夜堵在家门口,用力砸着厚重的防盗门,咆哮声震耳欲聋。
漂亮的独栋别墅被贴上冰冷的法院封条,所有值钱物品都被搬空抵押。
父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,鬓角添了白发,脸上写满愁苦和疲惫。
他们带着她仓皇搬进租来的老破小单元房。
房子狭小逼仄,墙壁因潮湿而斑驳脱落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霉味。
晚上睡觉时,甚至能清晰听到老鼠在天花板夹层里跑动的窸窣声。
秦悦站在狭窄的、散发着陈旧气味的房间里,看着窗外被其他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败天空。
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漫长而醒不过来的噩梦之中。
她从万众瞩目的云端狠狠跌落,摔进冰冷刺骨的现实泥泞里。
周一去学校,秦悦穿着洗得发旧、甚至有些起球的毛衣,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。
周围的目光变得复杂而异样。
同情,怜悯,好奇,探究,幸灾乐祸,以及迅速的疏离。
曾经围着她转、对她热情无比的同学们,大多悄然改变了态度,不动声色地远离。
课间议论纷纷的中心不再是她,而是最新的名牌包包、限量款球鞋和热门演唱会门票。
她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,低垂着眼,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光泽、被打入冷宫的精美瓷器。
周芸芸还是会同她说话,但话题变得小心翼翼,刻意地避开了所有与消费、娱乐、家境相关的内容。
放学时,几个以前热烈追求过她、被她拒绝过的男生勾肩搭背地从她身边走过。
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清晰地飘进她耳朵里。
“啧,落难公主也是公主嘛,不知道现在请她吃饭肯不肯赏脸?”
“得了吧,请得起吗?她家现在欠一屁股债呢,别粘上了甩不掉!”
恶意的哄笑声尖锐刺耳,毫不掩饰。
秦悦用力攥紧手指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红痕。
她死死低着头,加快脚步,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。
一个身影坚定地挡在了她面前,阻断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。
是陈驰。
他看着她,眉头微微蹙起,眼神里没有她常见的同情或好奇,只有一种沉静的、令人安心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