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悦最初觉得困扰,甚至有些尴尬。
她曾试着婉拒,将东西放回他桌子,他却依旧固执地、沉默地继续送。
次数多了,时间久了,她便也习惯了,甚至偶尔会产生一丝微妙的好奇。
周芸芸曾压低声音调侃,说陈驰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异想天开。
秦悦当时只是淡淡笑了笑,没接话。
她将巧克力盒打开,递给周围的同学。
“大家分着吃吧,我一个人也吃不完。”
她声音轻快明朗,像往常一样,忽略掉心底那一闪而过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。
陈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,头埋得很低,几乎要缩进书本里。
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那支旧钢笔,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
放学时,天色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,细雨绵绵,带着初春的寒意。
秦悦站在教学楼门口光滑的廊柱下,看着雨丝织成的帘幕,轻轻啊了一声。
司机老王家里临时有事请假,她早上出门匆忙,竟忘了带伞。
同学们三三两两说笑着撑伞离开,或是被家长接走,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的窘境。
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悄无声息地递到她身侧。
握伞的手瘦削,骨节分明得有些嶙峋,蓝白色的校服袖口被洗得泛白,边缘甚至磨起了毛边。
秦悦讶异转头。
陈驰站在她半步之外,眼睛低垂着,视线落在潮湿的地面上。
细密的雨珠打湿了他额前柔软的黑发,湿漉漉地贴在额角,更显得他皮肤苍白。
半边肩膀的校服颜色深了一块,显然已被雨水浸透。
“给你。”
他声音很低,带着少年人变声期过后特有的、略显沙哑的磁性,却又因紧张而微微发颤。
“不用了,我等雨小一点就好,或者打电话……”
秦悦下意识地拒绝,带着她惯有的、礼貌的疏离。
陈驰的手臂僵硬地停留在半空,沉默了几秒,像是鼓起的勇气被瞬间抽空。
他忽然上前一步,有些强硬地将微凉的木质伞柄塞进她手里,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迷蒙的雨幕中。
背影很快被灰蒙蒙的雨帘吞噬,消失在校道的拐角。
秦悦握着那把还残留着他掌心一点湿漉和温热的旧伞,怔在原地。
雨声淅淅沥沥,敲打着宽大的黑色伞面,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。
这把伞很旧了,但异常干净,伞骨结实,散发着一种淡淡的、干净的肥皂清香。
和她平时用的那些带有香氛、设计精巧的雨伞完全不同。
她撑着它走到路边,顺利打到了车回家。
3
第二天,她特意将伞仔细擦洗干净,晾干,折叠得整整齐齐。
她想还给他,并且认真地、正式地道一声谢谢。
课间,她拿着叠好的伞,走到他座位前。
他正埋头于一道复杂的物理题,脊背单薄而绷得笔直。
“陈驰,谢谢你昨天的伞。”
秦悦将伞轻轻放在他堆满书籍的桌角。
他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,随即又飞快地垂下去,盯着眼前的试卷。
“不、不用谢。”
声音磕绊,几乎不成调,露出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,像要滴出血来。
他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搓着试卷边缘,将那角纸张揉得发皱,几乎要破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