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凌晨三点的都市像一座巨大的、缓慢呼吸的深海。林薇站在二十八层的落地窗前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玻璃。窗外是沉睡的城市轮廓，零星灯火如同沉入海底的星子，模糊而遥远。
2.她刚刚结束长达十四个小时的手术。神经外科的手术台是世界上最精密的战场，而她是指挥官，握着柳叶刀与死神博弈。可今天，她差点输了一—十七岁的少年脑动脉瘤破裂，鲜血在影像屏上绽开触目惊心的花。四个小时的抢救，她的手腕稳如磐石，只有贴身的洗手衣知道冷汗如何浸透背脊。
3.现在，寂静像潮水般涌来。林薇从包里摸出药瓶，倒出两片白色药片，没有就水，生生咽下。苦涩味从舌根蔓延开，她却莫名想起很多年前，有人总是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水果糖，剥开糖纸，趁没人注意时塞进她白大褂口袋。
「林医生又不好好吃药。」
那个人的声音带着笑，像春风吹过新叶。
她猛地闭眼，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寂的深蓝。茶几上摊开着明天学术论坛的流程表，嘉宾名单首位赫然印着「陈序：星海科技首席AI科学家」。
心脏骤然紧缩，像被无形的手攥住。
4.七年了。两千五百多个日夜足够让一座城市焕然一新，足够让她从住院医成长为副主任医师，却不足以磨灭这个名字带来的战栗。
5.手机屏幕忽然亮起，是医疗推送：「星海科技联合市医院引进AI辅助诊疗系统，精准率高达98.7%」。配图是男人侧身站在数据屏前的照片。西装革履，金丝眼镜，眉眼深邃依旧，只是再也找不到当年望着她时如星辰落海般的温柔。
「啪。」
药瓶从颤抖的指间滑落，白色药片散落一地，像一场微型雪崩。
6.第二天论坛会场人头攒动。林薇坐在第一排，白大褂袖口下的手死死交握。当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上讲台时，她听见周围压抑的惊叹。陈序比过去更加挺拔，也更加疏离。他讲解着AI如何通过微表情分析早期阿尔兹海默症，声音冷静如精密仪器，每个字节都打磨得无懈可击。
「人类的情感会欺骗、会遗忘，但数据永远诚实。」
7.他最后总结，目光扫过全场，与她相遇的刹那甚至没有停顿零点一秒，仿佛扫过一个空洞的坐标点。
提问环节，一位年轻医生起身：「陈博士，据说系统最初灵感来源于您个人经历？能否分享...」
「不能。」
陈序打断对方，镜片反射冷光，「科学与私事无关。下一个问题。」
8.林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记得他跪在暴雨里疯了一样寻找母亲丢失的怀表，只因里面有他唯一一张全家福；记得他熬夜设计第一个简陋程序，屏幕光映着发红的眼眶：「薇薇，如果我能更早发现...」；记得他把她抱在怀里，眼泪灼烫她颈窝：「我不能再失去重要的人了...」
而现在他说，科学与私事无关。
9.论坛结束，人潮散去。林薇快步走向安全通道，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。却在楼梯间被一道身影拦住。
「林医生。」
陈序站在那里，仿佛早已算准她的路径。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，混着实验室特有的金属气息。「你的东西。」他递来一个银色U盘，「刚才落在座位下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