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2年腊月廿三,县医院走廊的水泥地冻得刺骨,女儿念念烧得小脸通红。
可推开急诊室门的瞬间,我手里的退烧药袋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丈夫陈建军正把军大衣往苏红梅身上裹,我那刚满五岁的女儿,攥着苏红梅的羊毛围巾,脆生生喊“红梅姨,我冷”。
急诊登记本上,紧急联系人栏明晃晃写着“苏红梅”,落款是陈建军的字。
三年前他知青返城,我卖了妈临终留的金镯子,给他跑关系进国营厂当技术员。
如今他成了车间主任,却连女儿的医药费都要我跟邻居借。
我指着登记本问他凭啥,他嚼着薄荷糖,眼皮都没抬:“你天天围着灶台转,懂啥?红梅是大学生,能帮我。”
可他没看见,我刚在他棉袄内袋摸出张孕检单,苏红梅的名字就在上面。
这婚我离定了,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。
里面竟是我当年卖的那只金镯子,断了个口,他咋会有这个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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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建军,你把话说清楚!”我蹲下去捡退烧药,指尖冻得发僵,“念念是你亲闺女,紧急联系人你填苏红梅?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?”
陈建军把苏红梅往身后护了护,军大衣的扣子崩开两颗:“你瞎嚷嚷啥?念念跟红梅亲,她留电话方便。再说你那天不是回娘家了吗,我总不能让医生找不到人。”
“回娘家?”我气笑了,眼泪差点掉下来,“我回娘家是给你妈送降压药!你倒好,带着别的女人来陪我闺女看病,还让念念喊她姨?”
苏红梅这时怯生生探出头,脸上还带着红晕:“嫂子,您别误会,我就是正好路过,陈主任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,我搭把手……”
“搭把手?”我盯着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,那款式我在百货大楼见过,要八十多块,陈建军上个月才说工资不够花,让我别买新棉鞋,“这项链是陈建军给你买的吧?我记得他发奖金那天,说钱借给同事了。”
苏红梅的脸瞬间白了,陈建军立马瞪我:“沈桂兰!你别没事找事!红梅这项链是她自己买的,跟我有啥关系?你再胡咧咧,我对你不客气!”
念念这时突然哭了,不是因为发烧,是因为陈建军吼我:“爸爸别骂妈妈!红梅姨说妈妈是农村来的,配不上你,让我别跟妈妈亲……”
这话像把刀扎进我心口,我伸手想抱念念,她却往苏红梅怀里缩:“妈妈身上有油烟味,红梅姨身上香。”
走廊里的人都看过来,指指点点的。陈建军的脸挂不住,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拖:“回家说!别在这丢人事!”
我被他拽得踉跄,手腕上立马红了一片。到了楼下,他松开手,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布包,塞给我:“这镯子你收着,当年是我不对,不该让你卖了。”
我打开红布包,那只金镯子的接口处断了,上面还沾着点黑色的锈——这是我妈传给我的,当年在镇上金店卖了八十块,老板说这镯子是老物件,可惜断了口,不然能多卖二十。我攥着镯子,手都在抖:“你从哪弄回来的?”
“别管那么多,”他别过脸,不敢看我,“你要是不闹离婚,这镯子我还你,以后我好好跟你过日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