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时间的沉默后,她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羽毛:“少锋,我怕极了。”
我喉咙干涩,勉强发出声音:“属下…无恙。”
她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我,那目光复杂得让我心慌。
“我看到你浑身是血地倒下去…我以为…我以为…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。
“属下职责所在。”我避开她的目光,声音僵硬。
“只是职责吗?”她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期待,和不顾一切的勇气,“少锋,我…”
“小姐!”我猛地打断她,伤口因激动而刺痛,我吸着冷气,却语气冰冷,“请慎言!属下拼死护主,是本分。别无他念,亦不敢有他念。”
她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,比纸还白。
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碎裂开来,最终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绝望。
她看着我,看了很久,然后慢慢地站起身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她转身离开,没有再回头。
门轻轻合上。
我躺在那里,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,伤口疼得钻心,却比不上心口那处空洞的钝痛。
从那以后,她似乎变了个人。
依旧会叫我陪着,却不再笑,不再闹,不再试图跟我说话。
她看我的眼神,恢复了大小姐对保镖的疏离和淡漠,甚至更冷。
仿佛那天山坡上为我流泪、烛光下试图倾诉的人,只是我的一个幻觉。
我依旧守在她三步之外,心里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,呼啸着穿堂而过的,都是那日她碎裂的目光和冰冷的绝望。
我亲手将她推开了,这不正是我该做的吗?
可为什么,心会这么痛。
老爷很快察觉了她的异样,也看出了她那份不该有的心思。
他开始频繁地带着她出席各种社交场合,引见她认识那些家世相当的青年才俊。
直到有一天,老爷定下了和城北林家的婚事。
林家是书香门第,与沈家是世交,那位林家公子留洋归来,风度翩翩。
她把自己关在房里,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,哭声压抑而绝望。
“我不嫁!死也不嫁!”
老爷震怒,却无可奈何。
最终,他把我叫进了书房。
“婉柠的脾气,你是知道的。”老爷看着我,目光锐利如刀,“她从小…就听你的劝。”
我的心像被那只手攥紧,窒息般地疼。
“我去劝劝小姐。”我听见自己毫无波澜的声音。
我走到她房门外,听着里面低低的啜泣声,抬起的手有千钧重。
终于还是敲响了。
“滚!都给我滚!”她嘶哑地喊。
“小姐,是我。”我低声说。
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。
很久,门被猛地拉开。
她站在门口,眼睛红肿,脸色苍白,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梨花,带着一种凄厉的美。
“你来干什么?”她盯着我,声音冷得掉渣,“来看我笑话?还是来尽你‘属下’的‘职责’,劝我嫁给别人?”
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扎进我心里。
我垂下眼:“林家是很好的人家,林公子…才貌双全,与小姐甚是相配。”
“相配?”她笑了起来,眼泪却止不住地流,“谢少锋,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!”
我握紧了拳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强迫自己抬头,迎上她悲愤的目光,一字一句,清晰残忍:“小姐,属下恭喜小姐觅得良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