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那年杏花落满了药庐
那年杏花落满了药庐,也落满了她一生都走不出的梦。
春寒刺骨,山雨如注。
马车陷在泥里,轮轴咯吱作响,像是要散架。
墨彩环掀开帘子,一眼就看见那个跪在泥水中的少年——肩上压着一根粗如臂膀的巨木,脊背弯成一张将断的弓,脸色青白得像纸,却一声不吭,连呼吸都压得极轻。
“爹!他还没死!”她跳下马车,披风瞬间被雨水浸透。
墨居仁只淡淡扫了一眼:“筋骨寸裂,经脉淤塞,活不过三日。”
“可他还活着!”她不管不顾地冲过去,把披风盖在他头上,指尖触到他颈侧一丝微弱跳动,竟比自己心跳还急。
那一夜,药庐灯火未熄。
韩立被抬进偏房时,连眼皮都没动一下。
墨彩环守在外间,听张婶低声嘀咕:“这孩子命硬,可也苦命——七玄门试炼落选,无灵根,发去外役堂搬药赎罪,这一趟山路百里,暴雨不停,多少人都跑了,他偏不肯扔下药材。”
她怔住。无灵根?所以连修仙的资格都没有?
可第二天换药时,她发现他的伤口竟已结痂泛红,远超常人愈合之速。
第三天,他能坐起喝水;第五天,竟能扶墙行走。
夜里她悄悄窥见他从怀中摸出一颗暗绿色丹药吞下,动作隐秘得像藏罪证。
他们开始说话。极少,但存在。
他总在她离开前默默把药碗摆正,朝门口方向。
直到那个无月之夜。
她起夜取水,穿过庭院,忽见院角青光一闪。
韩立站在竹林边,十指掐诀,唇间低语如咒。
一道微芒自指尖掠出,竹枝应声而断,切口平滑如削——而风未动,叶未摇。
她惊退两步,踩碎枯枝。
他猛然回头,目光如刀。
次日清晨,他已不见。
只留下一枚玉色丹丸和一张字条:“非仙法,乃幻术耳。勿再窥探。”
她不信。
追至七玄门山门,只见朱漆大门紧闭,符箓贴柱、铜铃悬梁,三十步内百姓不得靠近。
她被守卫拦下时,恰见一名灰袍长老领着他步入云雾深处。
那人脚步未停,背影笔直如剑,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停留过一刻。
数日后,张婶偷偷递来一个小布包,“是那少年托人捎来的……他说,你若想记得春天的样子,就留着它。”
她打开——是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,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。
定颜丹。
传说唯有修仙者可炼,服之十年容颜不改。
她握紧丹药,忽然胸口一闷,像是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,再也浮不起。
原来他知道。
知道她会老去。
而他不会。
当夜,墨居仁焚毁家中所有记载“修仙异闻”的古卷,火光映着他冷峻的脸:“凡人窥天道者,必遭反噬。此事休提。”
可谁也没看见,墨彩环回到房中,对着铜镜看了许久。
镜中少女眉眼清亮,唇若点朱,尚带稚气。
她轻轻将定颜丹藏入枕底,指尖微颤。
也没人知道,那一夜并无春风,也无明月,可满树杏花,竟逆风飘起,一片未落尘土。
第2章 选秀船上的红灯笼
五年后,嘉元城春未尽,江畔画舫已点起千盏琉璃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