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的冬天,西安的风裹着细碎的雪沫子,刮得人耳朵生疼。我缩在宿舍的暖桌旁,手指划过抖音满屏的热闹,直到一条工地日落的视频停在眼前——灰黑色的塔吊剪影立在天边,橘红色的晚霞把呼伦贝尔的荒原染成了暖色调,配文是“风里都是沙,还好有日落”。
我鬼使神差地敲了句评论:“画里的光好温柔。”没成想半小时后,私信框亮了:“谢谢,你也喜欢看日落吗?”
发消息的人叫陈阳,头像是张手绘的公路速写。他说自己学道路桥梁,比我早毕业一年,现在在内蒙的工地上盯施工。我们从日落聊到专业课,从西安的泡馍聊到工地的风沙,越聊越投缘。他说工地日子枯燥,唯一的乐趣是晚上在板房里画画;我说我明年毕业,想留在西安找工作,不想离爸妈太远。他突然发来一句:“巧了,我本来就打算辞职回西安,说不定以后能约你喝杯奶茶。”
没过几天,他真的在微信上找我,让我发学校附近奶茶店的定位。我犹豫着把常去的那家“茶百道”发过去,半小时后就收到他的付款截图:“三分糖珍珠奶绿,记得去取。”那天我握着温热的杯子,站在宿舍楼下看飘雪,忽然觉得一千多公里的距离,好像也没那么远。
我们就这样靠微信维系着联系。他会拍工地上的星空给我看,说“内蒙的星星比西安亮”;会吐槽食堂的饭菜太咸,问我“学校食堂的糖醋里脊好吃吗”。我会跟他说专业课的烦恼,分享图书馆里晒太阳的猫,甚至把课堂笔记拍给他看。他总说“你比我当年认真多了”,语气里带着点羡慕。
转眼到了腊月初九,离过年只剩半个月。那天晚上,他突然发消息:“我辞职了,买了去延安的票,想先见你一面。”我盯着屏幕愣了半天,我们连视频都没开过,怎么就要见面了?可架不住他一句“我想看看你”,最后还是约在了延安的万达门口。
见面那天,我紧张得提前半小时就到了。他穿黑色羽绒服,个子很高,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,手里拎着袋洛川苹果,看见我就笑:“第一次见面,总不能空着手。”我们在商场里逛了一下午,从电影聊到未来,好像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。傍晚在顶楼看延安的夜景时,他突然说:“要不,我们在一起吧?跟你聊天很舒服。”我望着他眼里的光,鬼使神差地点了头。
可幸福来得快,麻烦也跟着来。第二天陈阳就开始发烧,测了抗原是阳性。他在延安没亲戚,酒店又不敢收阳性患者,我急得团团转,最后硬着头皮跟爸妈说“朋友生病没地方去”,把他带回了家。
现在想起来,第一次见面就带男生见父母,实在太仓促了。爸妈虽然没说什么,但看陈阳的眼神里满是疑惑。陈阳发着烧,话也少,缩在沙发上像只受惊的猫。我一边给他敷退烧贴,一边自责:肯定是陪我逛了一下午,他才被传染的。
退烧后,陈阳就回了老家渭南。过年期间,他每天都跟我视频,说在找西安的工作。可元宵节过后,他跟我说:“投了十几份简历,要么专业不对口,要么薪资太低。我妈让我去苏州,说那边机会多。”我心里有点堵,却还是说“你想清楚就好”。可最后,他也没去苏州,依旧在西安晃悠,偶尔接些画画的私活,给别人画头像、设计海报,赚点零花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