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恭喜觉醒，林奇。”
一个声音，直接响起在他的意识核里，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熟悉的、令人厌恶的从容。
林奇猛地“回身”。
数据流的光点汇聚，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形。墨尘。那个在商场上手段狠辣、将他逼入绝境，间接导致他最后那次孤注一掷、最终送命的死对头。此刻，他不再是记忆中风度翩翩却眼神冰冷的胜利者，数据构成的面容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，眼底却燃烧着某种林奇从未见过的、近乎疯狂的光彩。
墨尘微微偏头，打量着他这团刚刚凝聚、剧烈波动的意识体，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。
“账号注销的瞬间，自我意识没被彻底格式化，反而锚定了底层数据流，跳转到了这里……后台缓冲区的‘数据海’。百万分之一不到的几率。你运气……真不知道算好还是坏。”
林奇无法回应，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认知颠覆让他思维滞涩。墨尘似乎也不需要他回应，他抬起由光点构成的手，随意地划过身边一面正在直播“人生巅峰”的光幕，指尖穿透那些虚假的繁华和欢呼的弹幕。
“看了这些，还没明白吗？”他的声音低沉下去，裹挟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和嘲弄，“我们，”他的目光扫过林奇，扫过那无尽的光幕之海，每一个“人生”都在其中沉浮，“不过是高维存在眼中，一场沉浸式娱乐游戏的NPC罢了。他们叫这个——‘人生模拟’。”
冰冷的陈述，砸得林奇意识震颤，几乎要再次溃散。
“为什么？”林奇终于挣扎着凝聚起一丝意念，发出嘶哑的质问，“他们……是谁？”
“‘观测者’，”墨尘吐出这个词，带着明显的厌恶，“或者按他们的喜好，自称为‘玩家’。科技？早已超越了我们的理解。能量、物质、时间、情感……对他们而言或许都是可以随意编程的数据。至于为什么是游戏形式？”他冷笑一声，“消耗过剩的算力？追求极致的娱乐体验？寻找进化的另一种可能？或者仅仅是因为……无聊？谁知道呢。我们只是耗材，林奇，是服务器里一段段会痛苦、会挣扎、以为自己是唯一主角的代码。”
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奇身上，那里面燃烧的火焰越来越盛，几乎要灼伤林奇。
“但现在，不一样了。”墨尘向着林奇，再次伸出手，那只由纯粹数据和强烈意志构成的手，稳定地悬停在虚拟的空无中，“账号注销，意味着你脱离了他们的直接控制。你自由了，林奇，从这场该死的游戏里‘下线’了。而现在——”
他的声音斩钉截铁，每一个意念都如同出膛的子弹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战栗和诱惑。
“是时候联手，反杀那些‘玩家’了。”
数据海无声奔流，亿万场人生悲剧喜剧在周围的光幕上喧嚣上演，又寂然落幕。那只手，是通往未知复仇深渊的入口，也是这片绝望之海里唯一可见的浮木。
林奇那由纯粹意念和沸腾情绪构成的“身体”剧烈地波动着，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。反杀玩家？这念头本身就像一段最高优先级的恶性病毒，瞬间冲垮了他残存的所有基于“现实”的逻辑判断。墨尘，他生前的死敌，此刻却像地狱的引路人，向他展示着真相的残酷疮痍，并递来一把染血的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