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雪域救援
周凯的登山靴碾过营地最后一块融冰时，冰晶碎裂的脆响被一阵急促的卫星电话铃声打断。屏幕上跳动的“紧急救援”四个字泛着冷光，像是雪地里骤然亮起的警示灯。他指尖刚触到接听键，队长老张嘶哑的声音就裹着风雪灌进来，信号时断时续，每一个字都带着焦灼：“梅里北坡，两个大学生……失联36小时，最后定位在5200米垭口。气象站刚发预警，今晚有特暴雪，风速能到15米/秒，你……”
“我去。”周凯没等老张说完就打断他，声音平稳得像脚下冻硬的冰面。他弯腰把冰镐塞进橙色救援背包，金属镐尖碰撞背包的声响在清晨的营地里格外清晰。帐篷外，新来的队员小林正抱着头盔原地跺脚，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。见周凯出来，小林立刻迎上去，睫毛上沾着的霜花簌簌往下掉：“凯哥，真要走？刚才老张哥说，这雪今晚能埋到腰，而且5200米那片全是暗冰裂缝，去年老陈哥就是……”
“老陈的事不用提。”周凯拉上冲锋衣拉链，金属扣“咔嗒”一声扣紧，像是把所有犹豫都锁在了外面。他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两块压缩饼干塞进小林口袋，又把备用卫星电池递过去：“那俩孩子说不定正盯着没电的手机等信号，多等一分钟，体温就降一分，活下来的可能就少一分。”说话间，他已经跨上雪地摩托，黑色的车身在白雪映衬下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。
引擎的轰鸣突然撕开晨雾，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往下掉。周凯拧动油门，车身稳稳地滑出营地，雪片打在防风镜上，很快结成一层薄冰。他腾出一只手，用手套擦掉冰花，视线死死盯着前方——梅里北坡的“断魂崖”就在三公里外，那片区域的雪层下藏着无数冰裂缝，最深的能有十几米，去年老陈就是在那里踩空，救援队找了三天，只捞上来半块染血的登山绳。
周凯的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车把，老陈最后一次出发前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里。那天也是这样的雪天，老陈拍着他的肩膀说：“凯子，等我回来，咱哥俩喝顿好酒。”可那顿酒，终究没能喝上。后来清理老陈的遗物时，周凯在他的背包里发现了一张照片，照片上是老陈的女儿，扎着羊角辫，举着一张满分试卷。从那以后，周凯每次救援都会带上一张自己儿子的照片，塞在冲锋衣内袋里，照片边缘早已被磨得发白。他摸了摸内袋，指尖触到照片的纹路，心里泛起一阵暖意——儿子今年刚上小学，出发前还抱着他的腿撒娇，说要等他回来教自己叠纸飞机。
小林坐在后座，双手紧紧攥着周凯的衣角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寒风从领口灌进来，冻得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：“凯哥，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周凯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来，带着雪地里特有的寒意，“要么找到活人，要么把遗体带回来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，没第三种可能。”话音刚落，雪地摩托突然颠簸了一下，周凯立刻减速，低头看向车轮——刚才压到了一块隐藏在雪下的岩石，要是再快一点，车身很可能侧翻。他想起老陈常说的话：“雪山不跟你开玩笑，你多一分急躁，就多一分危险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