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爆裂声在死寂的厂区里炸开,回声撞在破败的墙壁上又弹回来,嗡嗡作响。
赵燃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眼前玻璃爆碎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,猛地转身,手里的钥匙串“哗啦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看到了那个人。
石岩。
他站在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碴上,手里还握着那根沾着铁锈和油污的沉重工字钢,像握着一柄来自地狱的裁决之剑。他身上的黑色夹克沾满了灰尘,头发被风吹得凌乱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没有愤怒的咆哮,没有狰狞的嘶吼。只有一片死寂的寒冷,深不见底,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百倍。
那双眼睛,死死地钉在赵燃脸上,像是结了冰的深潭,没有任何情绪波动,只有纯粹的、冰冷的杀意。
赵燃的腿肚子开始抽筋,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他认出了石岩。那个温念的男朋友,那个总是沉默得像块石头的男人。
“你……你他妈疯了?!”赵燃的声音抖得厉害,指着那破碎的车窗,色厉内荏,“我的车!你……”
他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。
因为石岩动了。
他甚至没有再看赵燃一眼,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。石岩只是沉默地、缓慢地、一步一顿地走向货车的另一侧——油箱的位置。
他拖着那根沉重的工字钢,钢铁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赵燃看着石岩的动作,一股巨大的、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。他明白了石岩要做什么!
“操!石岩!住手!”赵燃嘶吼着,想扑上去阻止。但他刚迈出一步,踩到地上的玻璃渣,脚下打滑,差点摔倒。
石岩已经到了油箱旁。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工字钢。动作平稳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。
“不——!!!”赵燃绝望的喊叫撕裂了空气。
工字钢带着石岩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冰冷恨意,如同重锤,狠狠砸下!
“哐——!!!”
一声令人牙酸的、金属剧烈扭曲变形的巨响!
工字钢的尖端深深嵌入了铁质的油箱外壳!油箱被砸得剧烈凹陷下去,扭曲成一个丑陋的坑洞!
石岩面无表情,猛地往回一抽!
嗤——!
一股刺鼻的、浓烈的汽油味如同爆炸般瞬间弥漫开来!金黄的液体,带着冰冷的反光,从那个被撕裂的破口里猛烈地喷涌而出!像一道绝望的、失控的瀑布,“嗤嗤嗤……”地激射在地面上,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、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油污,并在空气中挥发成无形的致命气体。
石岩就站在那片迅速扩大的油污边缘,鞋底踩在湿滑粘腻的汽油上。他松开手,“哐当”一声,沉重的工字钢砸在沾满汽油的地面。
他这才抬起头,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了不远处面如死灰、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赵燃。
石岩的手伸进夹克内袋。
赵燃的瞳孔骤然缩紧,恐惧达到了顶点!他要掏什么?!
石岩掏出的,是一包烟。最便宜的那种。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。
他抽出一支烟,叼在嘴里。打火机发出“咔哒”一声清脆的微响,一簇小小的、跳跃的黄色火苗在昏暗的暮色里亮起。火苗凑近烟头,点燃了烟草。石岩深深吸了一口,烟头猛地亮起猩红的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