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捏着维修工单的指尖,先一步触到了那股不属于初秋的凉意。晚风裹着小区里枯叶的焦气吹过来,本该燥热的空气里,却混着老楼特有的霉味——像是旧衣柜里闷了十年的樟脑丸,混着点潮湿的土腥,粘在皮肤上,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铁。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,不是风刮的,是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刺痒,像有根冷针,轻轻扎在脊椎骨上。
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,是医院护士发来的消息:“陈先生,你母亲的透析费还欠着三千,明天再不缴,下周的排期就要往后推了。”陈默盯着屏幕,指腹把工单边缘捏得发皱。失业三个月,银行卡里只剩最后两千块,永安公寓这午夜维修的双倍工资,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小伙子,这栋楼的午夜班,你确定要接?”物业办公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,老张头把搪瓷杯往桌上一墩,茶渍像褪色的血,在“安全生产”的红漆标语上洇出不规则的圈。杯底的茶叶渣沉在杯底,像缩成一团的虫子,他说话时,嘴角沾着点褐色的茶渍,像是没擦干净的血痂。“之前的老王,干了半个月,某天早上就没从电梯里出来。最后调监控,只看着他拎着工具包进了轿厢,门一关,屏幕就黑了——再亮时,里面只剩他的工牌,沾着点红的,擦不掉。”
陈默攥了攥口袋里的银行卡,塑料卡边硌着掌心,留下一道白印。“张叔,我能干。”他的声音比自己想的更干,像被砂纸磨过,“工资按你说的,双倍,午夜0点到4点,对吧?下班就结?”
老张头盯着他看了半天,眼里的光像快灭的蜡烛,忽明忽暗。他从抽屉里翻出个铁盒子,锈迹斑斑的盒盖一打开,就飘出股更浓的霉味,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腥气。盒子里除了一张泛黄的纸,还有半枚生锈的工牌——上面的照片被磨得模糊,只隐约看见“王”字的一半,工牌边缘沾着暗红的印记,硬邦邦的,像是干涸的血。
“这是《午夜电梯运维守则》,”老张头的声音压得很低,气音裹在喉咙里,像有东西堵着,“永安公寓的电梯,晚上不一般。你照着做,或许能撑到天亮。要是……要是听见不该听的,看见不该看的,别硬撑,往1楼跑——记住,只有1楼的门是真的,其他楼层的,都是假的。”他把工牌往旁边拨了拨,指尖碰到那暗红印记时,飞快地缩了回去,像被烫到。
陈默接过那张纸,墨迹的味道混着霉味钻进鼻腔,呛得他想咳嗽。纸页泛着陈年的黄,指尖一碰就簌簌掉渣,像是碰着一捧快散架的骨灰。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,前几行还算稳,笔尖轻得像怕惊动什么,“00:00-04:00”那几个数字,甚至带着点犹豫的顿笔;可越往后越疯,“禁止3楼停靠”的“禁”字,最后一竖直接划破纸页,裂痕里还卡着点暗红的碎屑——说不清是墨,还是别的什么。规则里的字像活过来的虫子,在他眼里爬:“其他楼层灯亮起需关电源30秒”“强制停靠3楼需直视数字默念”“坠落超10秒不可睁眼”……每一条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慌,像有人在临死前,仓促记下什么保命的话。
“困人的工单,是刚才住户报的?”陈默问,指尖还在蹭纸页上的暗红碎屑,那碎屑硬得像细沙,蹭在指腹上有点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