戒律台玄石的冰冷还烙在脊骨上，碎裂的灵根处空荡荡地漏着风，可另一种东西，一种庞大、幽邃、冰冷到令人战栗的力量。
正从魂魄最深处，从那百世轮回碾过的尘埃里，轰然苏醒。
我动了一下手指。
只是极轻微的一个抽搐，沾满泥污和血痂的手指蜷缩，指甲抠进身下的湿土。
视野里，是九幽魔尊低垂的头颅，他那猩红的披风在幽冥之气的鼓荡下，如活物般蠕动流淌。
更远处，是那些仙门修士一张张煞白的脸，惊恐扭曲，比山下凡人逢年过节驱傩时戴的面具还要可笑。
喉咙里的血沫堵着，我试着吞咽，却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。
每一声咳嗽都震得废掉的经脉剧痛，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体内乱窜。
可在这极致的痛苦中，某种沉寂了太久的东西，正破开一层又一层的封印，舒展开来。
轮回百世…心魔劫炼…
一些碎片式的画面冲撞着脑海：沙场喋血、宫闱倾轧、市井挣扎、枯坐青灯……百种死
法，百世求而不得，爱别离，怨憎会，五阴炽盛。每一次临终前的痛苦与不甘，都化作一缕漆黑的养分，沉淀积累，等待今日。
原来，那不是道心不坚。
那是修行。
最残酷的一种。
执法长老的手指还僵直地指着这边，指尖颤抖得厉害。
他嘴唇哆嗦着，似乎想维持仙家威严，呵斥这魔尊的狂言妄语，却只能发出几声不成调的“呃…呃…”。
魔尊依旧跪着，姿态恭谨，仿佛他面前不是一摊烂泥般的废人，而是至高无上的君主。
我撑着胳膊，试图坐起。每一次用力，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冷汗混着泥水从额角滑落，滴进眼里，一片模糊的涩痛。
但没有一个人上前，无论是仙是魔，他们都僵在原地，看着这诡异的一幕。
终于，我坐直了身体。
破碎的衣衫沾满了污秽，贴在身上，冰冷黏腻。我抬起手，用还算干净的腕部内侧，慢慢擦去眼前的湿漉。
视线逐渐清晰。
我看过那些仙人，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，此刻写满了惊惧、疑惑，还有深藏的、不敢流露的悔意？
或许有吧，谁知道呢。
我的目光最后落在执法长老脸上。
他的脸色已经从煞白转向了灰败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气血。
那双曾经威严无比、裁定我“道心不坚”的眼睛，
此刻努力想避开我的注视，却又被无形的力量钉住，只能被迫承受。
我看着他，看了很久。
然后，我试着开口。
喉咙破损得厉害，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人声，每一个字都磨着血沫：
“所以……”
声音虽低，在此刻死寂的天地间，却清晰得可怕。
“打碎我灵根的那一掌……”我顿了顿，积攒着力气，也品味着他们每一寸绷紧的神经，“算不算……帮我……提前完成了……最后一劫的淬炼？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执法长老的身形猛地一晃，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当面砸中。
他踉跄一步，几乎站立不住，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，只剩下彻底的死灰。
魔尊低沉的笑声响起，带着无上的愉悦和崇敬：“自然，少主。此乃画龙点睛，最后一笔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