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话啊！”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。
秀芬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。她缓缓地转过身，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。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没有惊慌，没有愧疚，甚至没有悲伤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平静。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摊开的信纸，还有那张显眼的照片，眼神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泛起，仿佛那只是几张无关紧要的废纸。
她沉默地看着李建国，看了很久，久到李建国几乎要再次爆发。
然后，她轻轻地、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，目光重新落回那盆待摘的青菜上，一边重新开始忙碌，一边用一种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语气，轻轻说了一句：
“妈这辈子，比我更不容易。”
她的声音不高，却像一枚精准的针，瞬间刺破了李建国鼓胀的情绪气球。
“她演得比我辛苦。”
第二句话，像一把厚重而又无比锋利的钝刀，缓慢而又坚决地，切开了李建国最后的心防。
没有否认。没有解释。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。她就这么承认了。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，肯定了信里所说的一切。而且，她一句话，将所有的焦点和功绩，轻描淡写地都归给了那个已经入土为安的、扮演了二十多年“恶婆婆”的母亲！
李建国彻底懵了。他所有的质问、所有的愤怒，在这两句话面前，显得如此可笑，如此苍白无力。他像一个鼓足了气要去打架的人，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擂台上，而是站在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高度，平静地俯视着他。
他才是那个局外人。他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，被所有人用一种沉重到可怕的方式“保护”着的傻瓜！
“轰”的一声，他整个构建了半生的世界观、情感认知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、粉碎，碎得连渣都不剩。他之前所有的痛苦和纠结，突然失去了方向，变得毫无意义。
恨谁？怨谁？原来，他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。
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深海，瞬间将他吞没。他站在原地，手脚冰凉，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妻子，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、令人绝望的茫然。
他不知道。 真的不知道了。 这往后，这日子，还怎么过？ 他这个人，又该怎么自处？
第五章 父亲的旧钢笔
李建国几乎是逃回书房的。
厨房里那令人窒息的平静，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让他无力招架。秀芬那句话，像一句魔咒，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，每一个字都砸得他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