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,他像是完成了某种耗尽一生的使命,又像是怕极了李建国的反应,猛地松开手,转身踉跄着快步走开了,迅速消失在稀疏的雨幕和还未散尽的人群里,留下李建国一个人僵在原地。
李建国完全懵了。雨水顺着伞骨滑落,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水帘。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。他低下头,怔怔地看着手里那个信封。
信封很普通,上面是母亲那清秀又熟悉的字迹,只写了他的名字——“建国亲启”。没有落款,没有日期。
为什么必须是在葬礼这天?为什么必须是在墓园?母亲到底有什么话,不能生前说,非要通过舅舅,用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,在她入土为安的这一天才告诉他?
大舅那愧疚到近乎痛苦的眼神,和母亲遗照上那温和却带着歉意的笑容,在他脑海里反复交错。
一种强烈的不安,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的心。这封薄薄的信,此刻捏在手里,却仿佛有千钧重,里面似乎藏着一个能颠覆他所有认知的秘密。
他握着信的手指,无意识地收紧了些。
这封必须在母亲葬礼当日交付的信,里面到底藏着什么?
第二章 尘封的“交易”协议
答谢宴吃得食不知味。李建国坐在主位,周围是推杯换盏的喧闹,可他只觉得那些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,模糊而遥远。他的全部心神,都放在口袋里那封薄薄却又重若千钧的信上。秀芬在一旁默默地照顾着各方亲戚,得体周到。他瞥了她一眼,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女人,此刻看起来竟有些陌生。
他找了个借口,提前离席了。没有叫秀芬,他知道她一定会坚持到最后,把所有的琐事都处理得妥帖当当,这是她二十年来的习惯。也好,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空间。
家里空无一人。儿子在外地上大学,这偌大的房子平日里就他和秀芬两人,常常静得能听到钟摆的走动声。他换下被雨水打湿了肩头的西装,径直走进书房,反手锁上了门。
书桌上,那封信静静地躺着。台灯的光线昏黄,将那信封的陈旧与斑驳照得愈发清晰。他点了一支烟,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深吸了几口,试图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,却无济于事。他终于伸出手,像是拆弹专家面对一枚极其危险的炸弹,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封口。
里面是几页信纸,同样是母亲那熟悉无比的笔迹。字迹比平时略显潦草,能看出书写者当时心绪的激荡。
“建国,我的儿:” 开头的称呼就让李建国鼻尖一酸。母亲很久没这样叫过他了。 “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,妈已经不在了。有些话,憋在妈心里二十多年,像一块大石头,压得我喘不过气。我必须要告诉你,不然我死了也闭不上眼。”
“我知道,你怨我。怨我当年心狠,拆散了你和小芳。你和小芳计划好要私奔去海南,那天晚上,你收拾东西,我就站在你房门外面,心里跟刀绞一样。我不是不想你幸福,我是怕啊,怕你那一腔热血,到了那边被现实浇得冰凉。那时候的海南,在妈看来,就跟世界的尽头一样,太冒险了……”
李建国看着,眉头拧紧了。这些车轱辘话,母亲生前旁敲侧击地也说过几次,他每次都不耐烦地打断。现在再看,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他从未察觉的痛苦和……无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