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伟僵在原地，怀里的手机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。惊喜？他咀嚼着这两个字，胃里一阵翻搅。这一年里，她给的“惊喜”还少吗？第一次他失误只选了四星的那晚，他被锁在阳台外，穿着单薄的睡衣，在寒冬夜里冻到几乎失去知觉。第三次失误时，是银行卡被冻结，眼睁睁看着客户因为无法预付定金而取消订单。上一次，是他在公司洗手间隔间里，发现门再也打不开，手机显示无服务，直到他几乎错过关键会议，门锁才“咔哒”一声自动弹开……
她的“惊喜”，从来都是精心设计的惩罚程序。那么明天的“惊喜”，又会是什么？庆祝他成功存活一年？他不敢想。
黑暗中，他睁着眼，听着身旁妻子均匀的呼吸声，感觉自己像躺在刑场上，等待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。墙壁上空调的温度显示闪着微弱的绿光：22℃。但他却觉得冷，刺骨的冷。
2
一年前，叶娜兴高采烈地向他展示这个她自己开发的APP时，他不是没有过疑虑。
“老公你看！以后你每天都可以给我反馈啦！让我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更满意！我们要做最幸福的夫妻！”她搂着他的脖子，眼睛亮晶晶的，满是期待，“每天零点前提交哦，系统会自动统计的。我要努力拿到我老公所有的五星好评！”
那时的他，只觉得妻子有点软件开发师的小偏执和小浪漫，甚至觉得她孩子气得可爱。他笑着应允，还夸她真有想法。
最初的几天，他认真评价，有时给四星，觉得人无完人。叶娜会撒娇地追问：“啊？为什么这里只有四星呀？老公你对哪里不满意嘛？我改！”
他便笑着解释，比如“今天做的菜稍微咸了点”，或者“今天跟我妈打电话时语气有点急哦”。她总是恍然大悟，然后保证明天会做得更好。
变化是悄无声息开始的。他逐渐发现，如果他给了满分，那一整天都会风和日丽，叶娜温柔体贴，家是温暖的港湾。但凡有任何一项低于五星，她并不会立刻发作，但接下来的几天，总会有些“意外”发生——他常喝的咖啡牌子突然断货，喜欢的衬衫莫名被洗衣店洗坏，通勤路上必定遭遇罕见大堵车……起初只觉得流年不利。
直到那次，他因为在公司被上司无理斥责，心情极度低落，当晚一项“情绪价值”下意识给了三星。
那晚的叶娜，没有追问，没有撒娇。她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眼，那眼神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。
第二天，他负责的一个至关重要、几乎谈妥的项目，合作方突然毫无征兆地换了联系人，新来的负责人对他过往的工作成果百般挑剔，最终项目黄了。他因此损失了巨额提成，甚至差点被辞退。
他郁闷地回家，想向妻子寻求安慰。叶娜却端着一杯热茶，坐在沙发上，语气平淡地问：“老公，昨天的情绪价值只有三星呢，是因为我让你不开心了吗？”
他猛地抬头，对上她的眼睛。那双以往盛满笑意的眼睛里，没有任何温度，只有一种洞悉一切、掌控一切的冰冷。
一个荒谬又恐怖的念头击中了他。他冲口而出：“那个项目……跟你有关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