鞋印的主人,不知透过那扇窗,看了里面的女子多久?
「夫人……」奶娘的声音低沉而凝重。
我深吸一口气,感觉五脏六腑都冻结了。
「先回府吧。」我讷讷道。
心事重重地回到指挥使府,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沈决居住的「墨兰苑」。
新婚三日回门后,他便以军务繁忙为由,一直住在这里。我曾疑心他金屋藏娇,带着丫鬟气势汹汹地闯进去过一次。
推开门,看到的却是十几个身披战甲、风尘仆仆的糙汉子,正围着沙盘激烈地讨论着什么。
坐在主位的沈决,只是微微皱眉看了我一眼,什么也没说。
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。
从那以后,我便再也没踏足过这里。
今日重来,这里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,像个小型的军营,演武场、兵器库、军机处,应有尽有。
「夫人。」侍卫长陆风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身后。
他挠了挠头,没头没脑地说道:「您可好久没来了。说起来,二小姐也好久没来了。」
我脚步一顿:「知遥……她来过这里?」
「来过啊。」陆风显然是个健谈的,来了精神,「二小姐第一次来,是她那个叫红粟的侍女的手帕被风吹进了院墙,她自己翻墙进来捡。结果一眼就看上了咱们这演武场和兵器库,之后每次来府上,都要翻墙进来逛一圈。」
他摸了摸鼻子,继续道:「大人其实知道,还特意吩咐我们,以后她进来,不用拦着。」
我想起逢年过节,沈决总会送一些奇巧的兵器给知遥,她每次收到都喜不自胜。
我咳了几声,试探着问:「知遥是不是特别喜欢那柄『长虹落日剑』,还有那套『暴雨梨花针』?」
「夫人您怎么知道?」陆风眼睛一亮,「那几样可都是兵器库里的珍品,原来是被大人送给二小姐了?大人对您娘家人可真好!」
是啊,真好。
好到让我心头发慌。
「大人和二小姐兴趣相投,想必在这里,大人没少指点她武学吧?」我故作轻松地问。
「没有啊!」陆风一脸茫然,「在墨兰苑,二小姐一次也没撞见过大人。大人就算在,也从没现身过。许是……为了避嫌吧。」
避嫌?
一个深夜站在她窗外,一个默许她随意出入自己的禁地。
这算哪门子的避嫌?
我心中那个荒谬的念头,此刻变得无比清晰。
我遣走了陆风,独自走进沈决的卧房。
陈设简单至极,与我那金玉满堂的「汀兰苑」形成鲜明对比。
桌案上,突兀地摆着三只形态各异的大金犬。
那是我们婚后,每年他生辰,知遥送的。没什么特别的寓意,就是按照他的生肖属相,找金铺打的。
我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此刻却觉得那三只金犬,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。
我的目光落在砚台下压着的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上。
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我怎么看,都觉得那画里缠绕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。
是因为,喜欢的人,是自己妻子的亲妹妹吗?
是了。
我病愈那天,让他纳妾,他那痛苦至极、萧索踉跄的模样,又浮现在我眼前。
我只当他心爱之人已逝,却从未往知遥身上想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