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都是宫里的老物件,听说要运到南方去,怕打仗毁了。”老张的声音有点哑,咳嗽了两声,“别问那么多,咱们就是看大门的,管不了那么多事。”
秀兰点点头,却忍不住好奇。她听胡同里的老王太太说,故宫里有很多“脏东西”,尤其是西三所的冷宫,清末的时候死过很多宫女,夜里能听到哭喊声。她问过爹,爹总瞪她:“别听那些老婆子瞎咧咧,哪有什么脏东西?都是人瞎编的。”
可秀兰知道,爹在撒谎。有好几次,爹夜里巡逻回来,脸色发白,坐在炕沿上抽烟,半天不说一句话,烟蒂扔了一地。有一次,她半夜起来喝水,看到爹坐在院子里,对着故宫的方向发呆,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子,梳齿上缠着几根黑发,那梳子不是爹的。
十二月初的一个傍晚,下了场小雪。老张的风寒又犯了,躺在床上咳嗽,连说话都费劲。秀兰端着药碗走过去,说:“爹,今晚我替你去巡逻吧,你在家歇着,我走一圈就回来。”
老张摇头,摆着手:“不行,西三所那地方邪性,你一个姑娘家,去不得。”
“爹,我不怕。”秀兰把药碗递到爹手里,“我拿着你的手电,跟你平时一样,只走巡逻道,不靠近冷宫,遇到事我就跑,还能喊人。”
老张拗不过她,只好把钥匙和手电递给她,反复叮嘱:“记住,别开冷宫的门,别往窗户里看,听到啥怪声都别回头,赶紧往人多的地方跑——还有,要是看到一把桃木梳子,别碰,赶紧走。”
“桃木梳子?”秀兰愣了一下。
老张眼神闪烁,咳嗽了两声:“没没啥,就是以前听老看守说的,别问了,快去快回。”
秀兰揣着钥匙和手电,往故宫里走。雪下得不大,落在红墙上,沾了薄薄一层白,像撒了面粉。天黑得早,故宫里没什么灯,只有她手里的手电,照出一道晃悠悠的光柱,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
西三所区域特别静,静得能听到雪落在地上的“簌簌”声,连风都好像不敢往这边吹。秀兰顺着墙根走,手里的钥匙串“叮当作响”,她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,走几步就回头看,可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巷子,红墙在夜色里像一道黑影子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走到冷宫门口时,她停下了脚步。冷宫的门是木头的,已经朽了,上面的铜锁锈得厉害,锁鼻上挂着一把大铁锁,是爹平时锁的。她想起爹说的“别往窗户里看”,可脚像被钉在地上,挪不开。
冷宫的窗户纸破了个洞,黑洞洞的,像一只眼睛。秀兰屏住呼吸,慢慢凑过去,刚要往里看,突然听到里面传来“吱呀”一声——像是梳头的声音。
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,手电差点掉在地上。梳头声还在响,“吱呀,吱呀”,很慢,很轻,像是有人拿着梳子,一下一下地梳长发。秀兰的手有点抖,她把手电的光柱对准窗户洞,往里照——
里面很暗,光柱只照亮了角落里的木板床,床上还是那堆发霉的稻草,和爹说的一样。可光柱晃了一下,照到了屋子中间——那里好像有个影子,穿着蓝布棉袄,背对着她,坐在地上,手里拿着什么东西,在头上梳。
“谁?”秀兰轻声喊,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