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开口时,他声音里的兄弟情谊已经被彻底剥除:“林哥......那公司现在是不是很麻烦?会不会欠很多钱?”
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期待,期待我给出肯定答案。
“嗯,债务不小。”我如他所愿。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然后彻底撕破脸皮:“林哥!我那三百万!你知道的,那是我全部家当!我老婆那边催得要死,就指着这钱交房子尾款!这钱你得马上还我!立刻!”
三百万。当初他掏出所有积蓄时说的是:“林哥,我跟你干!赔了我认!大不了重头再来!”
现在呢?“上市取消”的消息发出不到五分钟,他就认定血本无归,迫不及待要抽身。
“阿杰,公司现在现金流......”我故作艰难。
“我不管!”他粗暴地打断,“亲兄弟明算账!那是我的命!一周!最多一周!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!”
翻脸不认人。
这就是认识二十多年的兄弟。
“好,一周。”我应承下来。
他愣了一秒,语气突然软化,带着施舍般的“关怀”:“林哥,你也别太想不开,人生嘛,起起落落......我先挂了,我老婆又催命了......”
嘟嘟嘟——忙音响起。
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,无声地笑了。好兄弟。
03
接下来是四十分钟的寂静。
小雪总是比较“沉稳”,大概在多方打探消息,或者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。
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,撞墙声震耳欲聋。
她站在门口,身上还穿着我给她买的MaxMara驼色大衣,头发凌乱,呼吸急促。
手里死死攥着爱马仕包,指节发白。
“林轩!”她几步冲到我桌前,声音尖利,“你朋友圈怎么回事?上市取消?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!”
她盯着我,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。
我抬起头,脸上是遭受重创后的麻木和灰败:“没开玩笑。黄了。”
“为什么?!怎么可能?!”她声音陡然拔高,“昨天你不还说万无一失吗?说好上市成功就去马尔代夫的!是不是搞错了?你再问问承销商!问问律师!”
她像抓住救命稻草,身体前倾,双手撑在桌面上,镶钻美甲反射着冷光。
我摇摇头,避开她的目光:“问过了。不可抗力。完了,全完了。”
“完了?”她重复着,脸色惨白。
她没有立刻发作,而是掏出手机,走到落地窗边背对我,压低声音打电话。
“......阿杰?是我......真的吗?确定?......公司真的没钱了?......还欠了很多?......”
每一秒都像凌迟。
她挂断电话,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几秒,然后慢慢转身。
那一刻,她脸上的担忧、恐慌、希冀全部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厌恶,仿佛在看一件发臭的垃圾。
她慢慢走回来,高跟鞋无声地踩在地毯上,却像踩在心脏上。
“林轩,”她开口,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,“我跟你在一起五年,不是来陪你吃糠咽菜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