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与此相对的，是他对自我的认知，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。
他的记忆开始出现断层，那些关于父亲、关于苍澜城、关于霜月的温暖过往，像褪色的画卷一样，渐渐失去了色彩。
他只剩下痛苦和麻木。
在不知第几次“假死复生”之后，凌尘的身体似乎对“极乐丸”产生了一定的抗性。
他竟然能在痛苦的间隙，勉强保持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明。
就在这时，石门再次被推开。
但这次进来的，不是蚀骨姬。
而是一个驼着背、身材矮小的老者。
他提着一个破旧的药箱，满脸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一样，一双眼睛浑浊不堪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小子，骨头还挺硬。”
老者开口了，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。
“不过，再硬的骨头，到了我‘易形叟’这里，也得变成另一副模样。”
易形叟？
凌尘心中一凛，他听说过这个名字，江湖上最神秘的易容大师，据说能将一个人的容貌彻底改变，连其亲生父母都认不出来。
易形叟不顾凌尘微弱的挣扎，从药箱里拿出一罐罐气味刺鼻的药膏，开始粗暴地在他的脸上涂抹。
然后，他又取出一些长短不一的银针和奇形怪状的小型工具，在他的面部骨骼上，进行着敲击、按压和错位。
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，丝毫不亚于服用“极乐丸”。
凌尘感觉自己的脸，正在被一寸寸地捏碎，然后重塑。
数日之后，当易形叟终于停手时，凌尘的脸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。
老者似乎对自己的“杰作”非常满意，他拿来一面模糊的铜镜，放在了凌尘面前。
镜子里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。
原本清秀俊朗的五官，变得平平无奇，甚至带着几分丑陋。
颧骨高耸，嘴唇厚实，眼神也因为药物和折磨，显得有些呆滞和麻木。
凌尘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，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失，瞬间将他吞噬。
这不是我……
这不是我！
他们不仅要抹去我的意识，还要彻底抹去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！
从这一刻起，凌尘这个身份，真真正正地，“死”了。
易形叟嘿嘿一笑，那笑声像是夜枭的啼叫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他留下几瓶不知用途的药膏，便提着他的药箱，转身离开了石室，自始至终，没有再多说一句话。
石门，重重地关上了。
黑暗中，只剩下凌尘粗重的呼吸，和镜中那张陌生的、绝望的脸。
06
在一次被转移的途中，机会悄然而至。
负责押送的两名守卫，似乎因为什么私事发生了争执，在林间小路上扭打了起来。
就在那一瞬间，凌尘动了。
被药物反复改造过的身体，爆发出远超常人的速度和力量。他挣断了束缚的绳索，如同猎豹般扑了上去。
他甚至没有用剑。
只是用最原始、最野蛮的方式，扭断了其中一人的脖子，又用石块砸碎了另一个人的头颅。
鲜血溅了他一身，他却毫无感觉。
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，漫无目的地在山林中奔逃。
饥寒交迫，神志不清。
不知跑了多久，他筋疲力尽地倒在一片溪水边，昏了过去。
再次醒来时，是被一阵马蹄声和人语声惊醒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