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试成绩出来那天,我正在乡下搞人口普查。周民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我:“你过了!我差三分。” 他的眼圈红了,却还是笑着说:“没事,我明年再考。” 我拍着他的肩膀,说不出话。那天的晚霞很美,可我看着周民落寞的背影,突然觉得这公务员考试,就像家乡的山路,有人能走过去,有人就得绕道。
去临江市面试前,父亲特意杀了只鸡。母亲往我包里塞了个红布包,说是求神拜佛来的平安符。面试那天我穿着借来的西装,紧张得手心冒汗。当考官问我为什么报考执法岗位时,我想起了父亲建房子时的遭遇,大声说:“我想维护公平正义。”
接到录取通知的那天,我和周民在水库边坐了很久。他说要继续考,我说等我在临江站稳脚跟就帮他。晚风拂过水面,带着青草的香味。我们都以为,未来的路会像这水库的水面一样,平静而宽广。可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,命运的河流,从来都不是直线流淌的。
5 瘟疫岁月
2003 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,油菜花刚开遍田野,就传来了奇怪的消息。乡卫生院的王医生在会上说,有一种怪病会让人发烧咳嗽,传染性很强。“大家下乡要戴口罩,勤洗手。” 他的口罩戴得很严实,只露出两只眼睛。
起初我们没太在意,直到县里来了紧急通知,要求每个村都设卡点。我被分到了省道入口,搭了个简易棚子,每天登记来往车辆。三月的风还很冷,我们裹着军大衣,手里的体温计量了又量。有次碰到个从广东回来的打工者,体温 37 度 5,吓得我们赶紧上报,后来才知道是旅途劳累引起的。
乡政府大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,每天早上都要集体测体温。食堂取消了堂食,改成打饭回宿舍吃。周民在党政办负责上传下达,每天电话接个不停,嗓子都哑了。“昨天县里又新增了两例。” 他把方便面递给我,眼里布满血丝。我们俩坐在宿舍里,听着窗外的风声,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最忙的时候,我们连续三天没合眼。村里有户人家办丧事,按风俗要大摆宴席,我们跑去做思想工作,嗓子都说哑了。最后村长拍板,只留直系亲属,简单了事。回乡政府的路上,月亮照着空荡荡的马路,周民突然说:“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。”
五月的一天,我去村小检查防疫工作,意外见到了邓海燕。她刚分配来教语文,正在给教室消毒。白衬衫配牛仔裤,头发扎成马尾,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,像蒙了层光晕。“周干事好。” 她的声音很轻,像羽毛落在心上。我突然忘了要说什么,只觉得口罩里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
同事看出了我的心思,怂恿我去追她。周末我借了辆摩托车,在学校门口等她。“要不要送你回家?” 我的手心全是汗。她犹豫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三十里山路,我尽量把车开稳,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她偶尔问起乡里的防疫情况,声音淡淡的。到县城路口时,她说:“谢谢你,周干事。”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
六月的热浪带来了好消息,新增病例越来越少。卡点撤了那天,我们在院子里放鞭炮,把口罩扔得老高。可生活并没有立刻恢复原样,乡里的企业停工太久,不少农民等着返工。我跟着乡长去外地招商引资,跑了半个月,晒得黝黑。回来时听说邓海燕和武装部长刘海生走得很近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