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踉跄着退回自己院落,心乱如麻。
谢安跟进来,见我面色惨白,急忙扶我坐下。
“少夫人,您怎么了?”
我抓住谢安的手,颤声道:“你速去回春堂,请刘大夫明日务必来一趟,就说我有要事相求。”
这一夜,我辗转反侧,几乎未曾合眼。
窗外风声呜咽,如同我心中难以平息的呜咽。
天刚蒙蒙亮,我便起身,春晓伺候我梳洗时,眼圈也是红的,显然也一夜未眠。
“小姐。”
她为我绾发时,声音哽咽,“要不咱称病不去请安了吧?”
我对着铜镜,看着镜中苍白却异常平静的面容,轻轻摇头:“不,越是如此,越要堂堂正正地去。我倒要看看,他们还能如何作践我。”
我特意选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襦裙,未戴任何贵重首饰,只簪了一根素银簪子。
既然他们嫌我“病气”,我便做得更憔悴三分。
来到婆婆院中,守门的张嬷嬷见到我,明显一愣,眼神闪烁地行礼:
“少夫人……您、您怎么回来了?老夫人她……”
“我来给母亲请安。”
我语气平淡,径直走向正厅。
谢老夫人正由丫鬟伺候着用早膳,一碗燕窝粥刚用了半盏。
见我进来,她拿着调羹的手顿在半空,脸上闪过毫不掩饰的惊愕,随即迅速沉下脸来。
“婉清?”
她放下调羹,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,语气带着刻意的不悦,“不是病着在娘家将养吗?怎么擅自回来了?你这病气要是过给了珩儿,可怎么是好?”
我垂眸,恭敬行礼:“劳母亲挂心,只是前日有些头晕乏力,并非什么恶疾,现已大好了。”
“大好了?”
谢老夫人上下打量我,眼神锐利得像刀子,嘴角扯出一抹讥诮。
“我看你这脸色,白得跟纸似的,说什么大好了?莫不是苏家舍不得汤药钱,急着把你这病秧子推回我们谢家?”
这话刻薄至极,旁边的丫鬟们都低了头,不敢出声。
我袖中的手悄然握紧,指甲掐进掌心,传来的刺痛让我保持清醒。
“母亲说笑了。”
我声音依旧平稳,“确是好了。”
谢老夫人冷哼一声,不再看我,重新拿起调羹,却不再用粥,只漫不经心地搅动着。
过了许久,她终于放下调羹,抬眼瞥向我,那眼神冰冷而倨傲。
“既然你回来了,也好。”
她对身旁的心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,“有件事,也该叫你知道清楚了。”
李嬷嬷会意,从一旁的多宝格里取出一个信封,步履沉稳地走到我面前,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,将那封信几乎是掷递到我手中。
我接过。
展开一看,顶端“休书”两个大字赫然闯入眼帘,墨色浓黑,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“苏氏婉清,恶疾缠身,久治不愈,恐延祸家门,有损宗脉。特此休弃,从此婚嫁各不相干。”
白纸黑字,一字一句,如同淬毒的冰针,扎进我的心里。
我捏着信纸的指尖瞬间失了血色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我猛地抬头,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婆婆,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:
“母亲……这是何意?我嫁入谢家三载,自问恪守妇道,晨昏定省,操持中馈,善待下人,何错之有,竟遭此绝情休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