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成婚三年,我终于有孕。

萧煜却在这时接到圣旨,要他亲自送我去敌国和亲。

他跪在宫门外一夜,求来的只是一句:“圣命不可违。”

我捏着喜帕冷笑:“将军曾言护我一生,如今便是这般护法?”

后来敌国城破那日,我身着华服,看着沦为阶下囚的他。

他红着眼问:“我们的孩子呢?”

我抚上小腹轻笑:“你亲手送走他那日,便已死了。”

1.

雪粒子砸在马车的窗棂上,沙沙作响。

像极了我与萧煜大婚的那一夜。

那夜,红烛高燃,暖帐生春。

他握着我的手,掌心滚烫,一字一句,郑重得如同起誓:“绾绾,此生我萧煜定护你周全,不让你受半分委屈。”

如今,这辆驶向皇宫的马车里,炭盆将熄,冷得像个冰窖。

我下意识地抚上小腹,那里尚且平坦,却藏着我和他盼了三年,求了无数遍送子观音才得来的孩儿。

嘴角刚弯起一点微弱的弧度,便被车外骤然勒停的马嘶声和一阵裹着风雪的喧嚣踏得粉碎。

“夫人,”车夫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宫门到了……将军,将军他……”

我没等他说完,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,推开了车门。

风雪扑面而来,几乎迷了眼。

眼前,是朱红高耸、望不到顶的宫墙,以及那两扇沉重如山代表着无上皇权的紧闭宫门。

它们沉默地矗立在漫天风雪里,冰冷,漠然。

而宫门前的空旷广场上,只有一个几乎要被白色吞没的黑影。

是萧煜。

他褪去了将军朝服,只着一身单薄的素色中衣,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砖上。

雪花早已落满他的肩头、发梢,将他塑成一尊僵冷的雪雕。

他一遍遍地,朝着那扇绝不会为他开启的门,深深叩首。

“陛下!臣萧煜,恳求陛下收回成命!”

“陛下!臣妻林氏已有身孕,求陛下天恩垂怜!”

他的呼喊从嘶哑到破裂,最后只剩下被风雪撕碎的气音。

每一次抬头,额角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便刺目地映入我的眼帘,渗出的血珠尚未滴落,便已冻成了暗红的冰棱。

老管家撑着伞,泪眼婆娑地想替他挡雪,却被他一把推开。

我站在马车旁,身上那件他出征前特意为我猎来的火狐斗篷,猩红得如同这白茫茫天地间唯一一团不肯熄灭的火,也像一道刚刚撕裂淋漓鲜血的伤口。

我就这样,隔着一段能看清他所有狼狈,却触不到他丝毫温度的距离,静静地、冰冷地看着。

看着他如何从嘶声力竭,到声若游丝。

看着他如何从挺直脊背,到摇摇欲坠。

看着他如何用最卑微最惨烈的姿态,乞求一道能将他、将我、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彻底碾碎的旨意。

心口那片凉,一点点蔓延开,冻透了四肢百骸。

他跪了一夜。

我就在这风雪里,站了一夜。

天光熹微时,那扇巨大的宫门依旧纹丝未动,仿佛门后的人根本听不见这旷野上的哀鸣。

终于,宫墙旁一扇不起眼的角门“吱呀”开了一条缝。

一个裹着厚实棉袍、脸冻得通红的內侍监缩着脖子出来,慢悠悠地踱到萧煜面前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,但更多的是一种见惯了场面的麻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