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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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房内烛火摇曳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拉得很长。

胭脂的目光仍死死盯着僧人掌心的那道疤痕,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冲击着她坚固了百年的心防。

她记得那天关外的风雪很大,少年的血温热粘稠,染红了她素白的手。他临死前的眼神复杂难辨,如今想来,那里面竟藏着某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——认命与期待。

“你...”胭脂的声音干涩,“究竟是谁?”

僧人——或者说,曾经的少年将军——目光沉静地看着她:“贫僧法号玄明。”他顿了顿,“也是百年前,死在你手上的那个人。”

“这不可能!”胭脂猛地抽回手,连退两步,赤色袈裟从肩头滑落,“凡人死后魂归地府,饮孟婆汤,过奈何桥,入轮回道!你怎会记得前世之事?”

玄明弯腰,拾起落地的袈裟,动作轻柔地重新为她披上:“因果轮回,并非所有魂灵都会忘却。有些执念,足以跨越生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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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旁的李言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他看着这一幕,脸色由红转白,由白转青。

“妖...妖怪!和尚也是妖怪!”他尖叫着,连滚爬带地向门口冲去。

玄明头也未回,只轻轻一挥袖,一道柔和的金光闪过,李言顿时软软倒地,昏睡过去。

“他只是睡着了,”玄明看出胭脂眼中的警惕,“明日醒来,只会当做一场梦。”

胭脂冷笑:“高僧也用法术抹人记忆?不是犯了妄语戒么?”

“有时忘却是一种慈悲。”玄明平静地回答,“何况,贫僧并非为他而来。”

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胭脂身上,那眼神让她不安。百年来,人们看她要么是欲望满盈,要么是恐惧万分,从未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——仿佛透过画皮,直视那个连她自己都已遗忘的本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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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说‘这一世’,”胭脂突然抓住他先前的话,“意思是,你找我不止一世了?”

玄明微微颔首,额间朱砂在烛光下红得灼眼:“百年来,我不断轮回,每一世都出家为僧,修行佛法,只为有一天能够...度化你。”

胭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咯咯地笑起来,笑声在寂静的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:“度化我?高僧可知我是什么?我非人非鬼,非仙非魔,乃是天地怨气所化的画皮妖!以负心人之心为食,以痴情人之泪为饮。你度化我?不如说是来送死的!”

她话音未落,五指成爪,指尖寒光乍现,猛地向玄明心口抓去!

这一击又快又狠,带着百年积攒的戾气,足以掏穿金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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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玄明不闪不避。

就在胭脂指尖即将触到他心口的刹那,一道金光自他体内迸发,形成一个护罩。胭脂的手撞在上面,如同碰到烧红的烙铁,痛得她惊呼一声,急忙缩回手。

只见她指尖焦黑,缕缕黑气从伤处冒出。

“你—”胭脂又惊又怒。

玄明眼中掠过一丝痛色:“抱歉,但我不能让你再造杀业。”他伸出手,似乎想查看她的伤势,却又停在半空,“你的佛牌已裂,戾气反噬,若再取人性命,必遭天谴。”

胭脂这才意识到,自佛牌开裂后,她体内的妖力就开始躁动不安,难以控制。所以刚才才会被他的护体佛光所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