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楔子:今时

城市在顾屿白的脚下铺陈开来,霓虹闪烁,车流如织,勾勒出繁华冰冷的线条。他的顶层公寓视野极佳,足以睥睨众生,却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。

装修是极致的现代简约,黑白灰的主调,冷硬得像一座精心设计的纪念碑。唯一的例外,是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旁,一个温暖的原木色角落。

那里没有文件,没有象征成功的奖杯,只摆放着一张放大的照片,和一个玻璃展柜。

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,仿佛盛着整个夏天的阳光,她依偎在年轻时的顾屿白身边,身后是灿烂的花海。那是她十八岁时的样子。

展柜里,静静躺着一只微微褪色的毛绒小兔子,一叠手绘的卡片,一本缎面封皮的日记本,和一条纤细的银质手链。

顾屿白站在展柜前,指间夹着一杯未动的威士忌,冰球融化,氤氲了杯壁。他另一只手的无名指上,一枚简单的铂金指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。

日历上的日期,被红笔狠狠圈出。

四月十七日。

林星晚的生日。

也是,她的忌日。

十年了。

他仰头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冰冷的液体灼烧过喉咙,却暖不了胸腔里那片永恒的冻土。窗外璀璨的城市之光,落在他深沉的眼底,照不亮那一片沉寂的海。

【第一章】青梅:来自星星的光

时间倒流,蝉鸣撕扯着盛夏的午后。

七岁的顾屿白被司机送到林家别墅门口,小脸绷得紧紧的,像一尊漂亮却冰冷的小瓷人。顾家老宅的气氛总是压抑的,父母的争吵,祖父不苟言笑的审视,都让他早早学会了沉默。

“屿白来啦!”林母温柔的声音传来,带着花香和点心甜暖的气息扑面而来,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些许寒意。

“阿姨好。”他礼貌地点头,声音稚嫩却缺乏起伏。

话音未落,一个穿着嫩黄色连衣裙,扎着两个小辫子,像颗新鲜柠檬糖一样的小姑娘,风风火火地从屋里跑出来,手里还举着一幅歪歪扭扭的画。

“屿白哥哥!”林星晚的眼睛亮晶晶的,直接忽略了母亲,一把抓住顾屿白的手,“快来看!我画了我们俩!”

彼时的顾屿白下意识想挣脱这种过于热情的接触,但目光落到那幅画上,却愣住了。

画纸上是两个手牵手的小人,背景是夸张的大太阳和五彩斑斓的花。左边的小人裙子黄澄澄,笑得嘴巴咧到耳根。右边那个穿着蓝色小衬衫的小人,脸上也被她用红色的蜡笔,强行画上了一个大大的、夸张的笑容。

“你看,这是开心的你!”林星晚指着蓝衣服小人,语气无比自豪,“你笑起来最好看啦!”

顾屿白怔怔地看着那个“开心的自己”。他几乎……不记得自己上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。

“瞎画什么。”一个稍显少年老成的声音插进来,比他们大两岁的林辰走过来,故作嫌弃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,“屿白才不像你,整天傻乐。”话虽如此,他却自然地从妹妹手里接过沉重的画板,帮她拿着。

林星晚冲哥哥吐了吐舌头,依旧固执地把画塞到顾屿白手里:“送给你!你要多笑哦!”

那幅笔触稚嫩、色彩奔放的画,成了敲开顾屿白内心冰层的第一道缝隙。他捏着画纸的边缘,第一次没有拒绝这份过于灿烂的温暖,低声说了句:“……谢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