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箱里又躺着一封拒稿邮件,措辞礼貌得像一把冰锥,精准地戳破了我最后一点幻想。我摁熄了手机屏幕,那点冷白的光消失后,房间彻底陷入昏暗。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进来,给一切蒙上一种不真实的、廉价的光晕。空气里弥漫着外卖盒子的油腻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、属于独居的沉寂。
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。那些编辑们总是说“风格不符”、“市场考量”、“期待下次合作”。下次?还有多少个下次?沙发旁边的废纸篓里,塞满了揉成团的稿纸,每一个纸团都像是我萎缩的梦想。
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种令人窒息的失败感吞没时,门铃响了。
突兀得近乎尖锐,划破了室内的死寂。
我吓了一跳,心脏莫名一紧。这个时间点,谁会来?我几乎没有访客。透过猫眼往外看,楼道空荡荡的,声控灯熄着,一片模糊的暗黄。恶作剧?还是快递送错了?
迟疑着,我打开门。晚风趁机灌入,带着初秋的凉意。门外果然空无一人。只有脚下,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硬纸板包裹。
它静静地躺在那里,像一块黑色的墓碑。没有快递单,没有寄件人信息,甚至连收件人名字都没有。光秃秃的,透着一股子邪性的沉默。
心里那点不安扩大了。我蹲下身,把它拿了起来。沉,出乎意料的沉,压得手腕微微一坠。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钻进鼻孔——是那种极其陈旧的、混合着铁锈、湿润泥土和某种类似墓穴里特有的阴冷霉腐的气味。
关上门,背靠着冰凉的门板,我借着窗外微弱的光,仔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。包裹用普通的黑色胶带缠得严严实实,但手法显得很粗糙,甚至有些慌乱,胶带边缘起毛,粘着几点暗红色的、已经干涸的泥痂。
我找来剪刀,剪开胶带。里面是层层叠叠的、似乎被浸湿后又晾干的硬纸板,最里面居然还垫着一层粗糙的、手感像是某种植物纤维的暗黄色厚纸。这严密的包裹方式,更像是在保护什么易碎品,或者…隔绝什么。
当最后一层包裹纸被揭开时,那东西露出了真容。
是一面青铜镜。
镜面蒙着一层厚厚的、泛着青绿与暗红的铜锈,模糊不清,只能勉强映出我扭曲变形的面容轮廓,像水鬼的倒影。镜背却异常精美,繁复的蟠螭纹纠缠盘绕,线条凌厉而古拙,那螭龙的眼睛似乎是用极细的红宝石镶嵌,在手电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血光。中央嵌着一块鸽卵大小的墨色石头,触手冰凉滑腻,仿佛能吸走指尖所有的温度。仔细看,那些蜿蜒的纹路缝隙里,不仅嵌着暗红的泥土,还有一些极细微的、干枯的黑色丝状物,像是…头发?
这东西邪门得让人脊背发凉。我把它扔在茶几上,发出沉闷的一声“咚”,仿佛它不是一面镜子,而是一块实心的金属疙瘩。我下意识地退后几步,尽量远离它。但房间里像是骤然冷了八度,一种被什么东西在暗处死死窥视的感觉黏在我的皮肤上,挥之不去。我甚至错觉听到极其细微的、像是从极远地底传来的窃窃私语,凝神去听,又只有死寂。
那一夜,我睡得极其不安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