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穗张大了嘴,半天没合上。
我没理她,径直回了寝殿。
对付程骁这种头脑简单,四肢发达的武夫,你不能跟他讲道理,也不能跟他来硬的。
你得顺着他的毛,让他自己把力气花在没用的地方。
他总说要用拳头和锤子解决问题。
我就让他去解决一口井,一个耳坠。
让他知道,这个世界上,有很多事情,是光靠蛮力解决不了的。
比如,在铺满光滑石头和菜油的井底,捞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。
他今天,不是输给了我。
是输给了他自己那颗,除了肌肉和蛮力,什么都装不下的脑子。
至于那两柄锤子……
我皇兄要是问起来,我就说,是程将军非要送我的。
我一个弱女子,也推辞不掉啊。
6
程骁被抬回将军府后,大病了一场。
听说在床上躺了三天,天天说胡话,嘴里念叨的都是“滑”、“抓不住”、“泥鳅”。
镇国大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,跑到我皇兄面前告状,说我欺负他儿子。
我皇兄把事情的“经过”跟他一说,重点强调了是程骁自己主动要下井为我捞“遗物”的。
老将军听完,没话了,灰溜溜地回去了。
临走前,还让人把我那两柄“辛苦费”——擂鼓瓮金锤给抬走了,说是不敢再让我用它压咸菜缸,怕折煞了祖宗。
我乐得清静。
本以为这下能消停一阵子了。
没想到,第三位“挑战者”,来得比前两位都快。
而且,也比前两位,难缠得多。
左相,顾修。当朝第一权臣,我皇兄的老师,也是我最讨厌的人。
此人笑里藏刀,老谋深算,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。
他送来的人,是他的独孙,顾清章。
顾清章这个人,在京城里名声很好。
温润如玉,谦和有礼,学富五车,待人接物挑不出半点错。
跟裴济的酸腐、程骁的鲁莽,完全是两个极端。
他是一个看起来,最完美的夫婿人选。
但我知道,毒蛇的儿子,不可能是什么温顺的兔子。
顾家的人,骨子里都流着算计的血。
我皇兄把顾清章的名帖给我时,表情也难得地严肃了起来。
“书言,这个人,你要小心。”他说,“顾家,不好对付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点点头,“皇兄是想借我,探探顾家的底?”
“嗯。”柳书珩没有否认,“顾修那只老狐狸,最近在朝堂上动作不小。朕想知道,他到底想干什么。顾清章,就是他的投石问路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
这次的见面地点,定在了我的书房。
是顾清章自己提出来的。他说久闻我藏书丰富,想来讨教一二。
这个借口,找得很高明。
既显得他好学,又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。
不像裴济那样急功近利,也不像程骁那样简单粗暴。
我见到顾清章的时候,他正在我的书架前,手里拿着一本《南华经》,看得入神。
他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袍,身形修长,气质干净。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,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。
他听到我的脚步声,回过头来,对我温和一笑。
“清章见过公主殿下。冒昧来访,还望公主恕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