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又看了一眼我,我面无表情。
最终,他心一横,眼一闭,把那宣纸往清水里一蘸,然后猛地塞进了嘴里。
宣纸泡了水,软趴趴的,还带着一股墨汁的臭味。
他囫囵着往下咽,干呕了好几下,眼泪都下来了。
我静静地看着他,直到他把最后一点纸角也咽了下去。
“味道如何?”我问。
他抬起头,嘴唇都在哆嗦,话都说不利索了。“回……回公主……没什么……味道。”
“是吗?”我轻笑一声,“我倒觉得,应该挺苦的。希望裴状元能记住这个味道。以后再作诗,记得先动动脑子,别再让你的鹅,春天往南飞了。”
说完,我站起身。“皇兄,我有些乏了,先回去了。”
柳书珩憋着笑,对我挥挥手。“去吧去吧,好好休息。”
我转身就走,没再看裴济一眼。
走出御花园,青穗才小声说:“公主,您今天,是不是有点太狠了?他毕竟是状元郎……”
“狠吗?”我反问,“我只是让他吃了张纸。他要是凭着这首诗,真的得了我的青眼,将来入朝为官,凭着这种糊涂脑子,不知要害死多少人。到时候,那些人丢的,可就不是脸面,是性命了。”
青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我没再解释。
我这位皇兄,看似荒唐,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。
他用这种方式,让我来“面试”这些新科的官员。
才学,人品,应变能力,心理素质,一览无余。
像裴济这种,华而不实,内心脆弱,遇到点压力就崩溃的,根本不配在朝堂上立足。
今天他吃的是纸,明天他要是做了官,被人一逼,可能连百姓的血肉都敢吃。
我这是在帮我皇兄,也是在帮天下百姓,提前清扫垃圾。
至于我的名声……
京城里大概很快就会传开,说昭阳公主刁蛮任性,当众羞辱新科状元。
无所谓。
反正我的名声,早就被我那腹黑的哥给败坏得差不多了。
多一桩,不多。
4
裴济状元吃诗的事情,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。
版本五花八门。
有说我善妒,见不得裴济长得好看。
有说我胸无点墨,听不懂高深的诗句,恼羞成怒。
还有更离谱的,说我其实看上了裴济,这是在用特殊的方式考验他,欲擒故纵。
我听了,只当是笑话。
京城里的流言蜚语,就像茅房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,理它作甚。
我以为,短时间内,皇兄应该不会再给我找麻烦了。
我错了。
我严重低估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决心。
三天后,他又来了。
这次带来的名帖,属于镇国大将军的独子,程骁。
“程骁?”我看着名帖上的名字,皱了皱眉,“我记得,他不是在北疆领兵吗?”
“前几日刚回京述职。”柳书珩说得云淡风轻,“朕想着,你们也算青梅竹马,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来着。见见吧,他听说裴济的事了,特地跟朕请命,说要来给你‘出气’。”
我差点气笑了。
青梅竹马?
我小时候确实见过他几次。印象里,就是个混世魔王,整天舞刀弄枪,不是把太傅的胡子点了,就是把邻国进贡的琉璃瓶当靶子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