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!不识时务!”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,斩钉截铁。
哄笑声、议论声、幸灾乐祸的指点……汇成一股浑浊的热浪,扑面而来,远比那燃烧的报告热度更高,也更令人窒息。一张张平时或严肃或和善的脸,此刻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,扭曲成了模糊而丑陋的怪诞面具。他们在笑,在议论,眼神赤祼祼地扫过赵珩,如同围观动物园里挣扎的困兽。
赵珩站在“兽笼”中央,手指在桌面下攥成了拳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嫩肉,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,却压不住心口那块巨石砸下的闷窒。他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冲上头顶,耳廓烧得滚烫,太阳穴突突直跳,血管几乎要炸开。
然而,就在这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狂潮中,一点冰冷的火星在他胸腔深处迸裂开来。
他强迫几乎要僵住的颈椎微微向下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。视线,穿过哄笑人群晃动的腿脚缝隙,精准地、不带丝毫温度地,落在了几步之外那双锃亮的手工定制皮鞋上。
鞋面光可鉴人,一丝不苟。但就在靠近鞋帮内侧边缘,靠近那条熨烫得笔直的西裤裤脚处——
一点点灰白色的、极其细微的粉末状烟灰,落在了深色的裤料上。像雪地里几点肮脏的煤灰,刺眼得可笑。
就在这时,陈立冬似乎觉得烧得差不多了,一脸嫌恶地松开了手指。那叠烧得只剩下小半、卷曲焦黑的残骸,带着未熄的微弱火星,打着旋儿,像只丑陋的黑色蝴蝶,飘然坠落。
不偏不倚,正掉落在陈立冬那双昂贵的皮鞋旁边。
有几片最细小的、带着余温的黑色纸灰碎屑,顽皮地乘着下坠的气流,轻轻地、轻轻地,又吻了上去。
落在裤脚上。
落在鞋帮上。
赵珩垂在身侧、紧握成拳的右手,食指极其轻微地、几乎无法察觉地蜷缩了一下。
就在陈立冬松手、纸灰飘落的瞬间,他那部连着充电线、屏幕朝下静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机,屏幕极其短暂地、微弱地闪了一下幽蓝的光。
快得如同幻觉。快得被淹没在一片嘲讽的噪音里。
陈立冬根本没在意脚下那点尘土般的灰烬。他甚至带着胜利者的微笑,慢悠悠地抬起右脚,用那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皮鞋底,带着一种碾碎蝼蚁般的轻蔑,对着地上那团尚有余烬的焦黑纸灰,用力地、来回地碾了几下!
“垃圾,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。”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全场,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,最后定格在赵珩惨白僵硬、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的脸上,“懂了吗?赵、珩?”
那两个字,清晰地、充满侮辱性地吐出。
“懂了,陈副总。”赵珩的声音响起,平静得吓人,像结了冰的湖面,听不出任何波澜。他微微垂下眼帘,避开了那道灼人的视线。
陈立冬鼻腔里溢出一声嗤笑,仿佛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。他环视了一圈渐渐安静下来的会议室,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掌控力,然后用一种宣布散会的慵懒语调说:“行了,今天就这样吧。南滨新区的事,按原计划推进!散会!”
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。人们纷纷起身,低声交谈着,脚步杂沓地涌向门口。没人再看角落里的赵珩一眼,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件刚刚被丢进垃圾桶的废弃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