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味道像根冰冷的针，扎在林薇的鼻尖 —— 那是急诊室特有的气息。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、病人家属的啜泣声，还有她自己额角不断滑落的汗水。她记得最后一个抢救的是个心梗的老人，胸外按压做了四十分钟，手臂酸得像灌了铅，眼前突然一黑，再睁眼时，熟悉的白色天花板没了踪影。
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的木质房梁，深褐色的木纹像老人手背虬结的青筋，梁上悬着一盏青釉灯，灯穗垂着颗小小的珍珠，风一吹就轻轻晃。空气中飘来的味道也变了，不是消毒水的刺鼻，是淡淡的熏香，混着草药的苦涩，像把晒干的艾草和沉水香揉碎了，细细裹在风里，钻进鼻腔。
她想坐起来，却觉得浑身沉得很，身上盖的锦被滑下来些，露出的衣襟绣着缠枝莲纹样，青绿色的藤蔓绕着粉白的花瓣，线脚细密得能看清每片花瓣的纹路。指尖碰上去，丝绸的触感软得像云朵裹着暖阳，陌生又真实。
“姑娘醒了？”
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，林薇偏头看去，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，梳着双丫髻，髻上系着浅青色的绢花，身上穿的粗布襦裙洗得有些发白，却浆洗得干干净净。小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，像受惊的小鹿，见林薇看她，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，转身就往外跑，裙摆扫过地面，带起一阵轻响：“夫人！夫人！河边救回来的姑娘醒啦！”
林薇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，嗡嗡作响。她明明是在市一院的急诊室值夜班，从凌晨两点到早上八点，连轴转着抢救了三个病人，最后一个抢救结束时，护士长还拍了拍她的肩说 “小林，去休息室躺会儿”，怎么一闭眼一睁眼，就到了这种地方？
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，指尖能触到皮肤的细腻，再掐了一把胳膊，清晰的痛感顺着神经传过来，让她打了个激灵 —— 这不是梦。手腕上原本戴着的电子表没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浅浅的压痕，提醒着她不久前还在现代的医院里，盯着表盘算抢救时间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，带着一阵淡淡的脂粉香，不浓，是清雅的兰花香型。林薇抬眼，看见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，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襦裙，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，头发挽成了回鹘髻，插着一支银质的簪子，簪头是朵小小的梅花。妇人的气质很温婉，眼角有浅浅的细纹，却更显亲和，身后跟着的正是刚才那个小姑娘。
“姑娘感觉怎么样？” 妇人走到床边，脚步放得很轻，伸手想探她的额头，又想起什么似的，指尖在半空顿了顿，才轻轻落在她的手腕上 —— 不是把脉，只是试了试温度，“可有哪里疼？或是觉得晕？”
林薇张了张嘴，喉咙干得像要冒火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：“这里…… 是哪里？我……” 她顿了顿，把到了嘴边的 “我是林薇，市一院的实习医生” 咽了回去。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，还是那套奇怪的、料子柔软的襦裙 —— 她晕倒时穿的是刷手服，浅蓝的颜色，胸前还别着工牌，现在全没了。一个穿着现代刷手服的人突然出现在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，怎么解释都像疯话。
她索性咬了咬牙，装出茫然的样子：“我…… 我不记得了。我是谁？这里是什么地方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