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紧紧攥了一下,然后猛地松开,血液以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汹涌的速度奔流起来。一种蛮横的、不容置疑的直觉,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天灵盖,在他的脑海里轰鸣作响:
就是她!
心里莫名涌起一种悸动!一种确定!
这种“确定”并非源于任何理性的分析判断——他根本还没来得及思考她的五官是否完美符合黄金比例,身材是否媲美超模。这是一种超越了所有具体指标的、整体性的“契合”。她的存在,她的姿态,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专注的气场,像一把打磨了亿万年的钥匙,精准无比地插进了他内心那个自己都未曾清晰描绘、却一直空悬着的锁孔。
严丝合缝。
在这一刻,他过往人生中所有模糊的、关于“理想伴侣”或“灵魂归宿”的想象,突然被赋予了清晰无比的形态和温度。她就像是这个慵懒下午的化身,是这座他试图融入却始终隔着一层的城市的灵魂,为他一个人显形的瞬间。
他僵在原地,握着伞柄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。
第三节:内心的拉锯战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屋檐下的空间成了一个独立的宇宙,雨帘是它的边界。宇宙里只有他和她,以及那永无止境的、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“上去打招呼。”
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急切地呐喊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冲动。
“这是命运!你活了二十八年,这种感觉出现过吗?一次都没有!错过她,你会后悔一辈子!走过去,随便说点什么。‘雨下得真大’,或者‘这家书店很有意思’,哪怕问一句‘现在几点了’!开口,快开口!”
他的脚尖下意识地挪动了半厘米,肌肉绷紧。
但几乎同时,另一个冰冷而理智的声音迅速占据了上风,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,从他头顶浇下。
“愚蠢!唐突!你看不出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吗?你这样冒冒失失地过去,只会吓到她,破坏掉这完美的一幕!”
“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男朋友?甚至丈夫?也许她只是在等雨停,然后去接孩子放学?”
“看看你自己,被会议折磨得一脸倦容,头发被雨水打得有点塌,穿的是毫无特色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。你这副样子,配得上‘百分之百’的开场吗?”
“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?‘对不起,我在等人’。或者只是一个冷淡的、礼貌的微笑,然后转过身去。那你怎么办?你这‘百分之百’的信念,岂不是瞬间变成一个可笑又可怜的自我幻觉?这完美的印象将被彻底摧毁,像那些落地即碎的水珠。”
“也许,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感,才是‘百分之百’最好的归宿。就像博物馆里的绝世珍宝,只适合隔着玻璃瞻仰,一旦捧在手中,反而会失去它的神圣光辉。”
理性的分析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,将他刚刚鼓起的勇气一丝丝抽离。他感觉自己被钉在了原地,动弹不得。
他的目光贪婪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:她轻轻呼出的白气,她无意识用脚尖轻点地面的小动作,她长而密的睫毛偶尔的颤动……他甚至在脑海里为她配上了独白,想象着她的声音该是怎样的柔和清澈,像锦江的水流过鹅卵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