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,恨,痴,怨。
种种情绪,像翻滚的岩浆,在她心中奔腾。
然后,随着静尘师太口中那一声悠长的“阿弥陀佛”,一切,都平息了。
岩浆冷却,凝固,变成了坚硬而死寂的石头。
从此,世间再无沈鸢。
只有一个,法号“了断”的小尼姑。
一刀斩断的,是为他而生的痴念。
一袭僧袍披上的,是为己而活的自由。
她睁开眼,看着大雄宝殿里那尊垂眸微笑的佛像,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、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。
原来,放下,是这种感觉。
不喜,不悲。
不痛,不痒。
真好。
4
在水月庵“摆烂”的日子,是沈鸢两辈子以来,过得最舒心的时光。
这里没有名牌包包,没有高级晚宴,更没有一个男人阴晴不定的脸色。
生活被简化到了极致,也规律到了极致。
寅时,天还没亮,她就要跟着师兄们一起起床,做早课。大殿里很冷,蒲团很硬,经文拗口又枯燥,但当所有人的诵经声汇聚在一起时,有一种奇异的、能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卯时,用早斋。斋饭很简单,一碗白粥,一碟咸菜,偶尔会有一块豆腐。但因为是自己亲手种的,吃起来,比任何山珍海味,都来得香甜。
辰时到酉时,是劳作的时间。她被分配去后院的菜地里除草、浇水。瘸着的那条腿,让她干起活来比别人慢很多,但没有人催她。静尘师太说:“锄头挥得慢,就把经文念得慢。修行,不在快慢,在专注。”
她就真的,一边拔草,一边在心里默念着《心经》。
“……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……”
念着念着,好像心里那些陈年的、早已结痂的苦,也跟着被一并拔除了。
酉时,晚课。戌时,熄灯。
日复一日,简单,重复,枯燥,却也踏实,安宁。
她以为,这样的日子,会一直持续下去。
直到傅斯年,像一颗陨石,轰然砸破了这份宁静。
他来了之后,水月庵就再也没清净过。
第一天,他试图用钱解决问题。傅氏集团的法务团队,带着一份天文数字的收购合同,想买下整座水月庵。
静尘师太只回了四个字:“阿弥陀佛。”
然后,让知客僧,送了客。
第二天,傅斯年换了策略。一辆辆的货车,堵在山门口。他让人送来了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、高定礼服、名贵珠宝,在寺庙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。他说,只要沈鸢肯还俗,这些,都只是开胃小菜。
了断(沈鸢)听闻后,只是平静地吩咐知客僧:“去,把东西都搬进库房,登记造册,在功德簿上写上‘傅施主捐赠’。以后,留着给寺庙修缮屋顶用。”
第三天,傅斯年开始动用舆论。无数的媒体记者,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,涌到了山下。各种捕风捉影的报道,开始满天飞。
“豪门弃妇看破红尘,为情所困削发为尼!”
“痴情总裁千里寻妻,上演现实版霸道虐恋!”
水月庵瞬间成了网红打卡地。
静尘师太被烦得不行,直接让小尼姑,把寺庙里唯一一根连接外界的网线,给拔了。
“清净。”师太说。
傅斯年所有的手段,都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。他引以为傲的财富、权势、影响力,在这座小小的尼姑庵面前,第一次,变得如此可笑,如此无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