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箱，两箱……沉重的箱子被搬到外面狭窄的货架通道里。我蹲在地上，用小刀划开胶带，冰冷的金属刀柄贴着掌心。一瓶瓶饮料被快速取出，擦掉运输沾上的灰尘，再按照标签和日期，整整齐齐地码放到货架上冰冷的铁网格里。重复，再重复。狭窄的通道里只能听到纸箱被撕开、饮料瓶被挪动时发出的摩擦声，以及我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喘息。汗水很快浸湿了额角的碎发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后背也洇开一小片深色。饮料山刚下去一小半，王姐的声音了传过来：“晓晓！我那边忙完了我跟你一起弄！”
我直起酸痛的腰，捶了两下后腰，深吸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：“王姐不用着急，我这边可以的，你不用这么照顾我”“傻孩子，我闺女跟你一样大，看你瘦成这样王姐心里难受，再说你力气也没我大，你去吧台吧，有人的话就结账，没人就休息会儿哈，这边剩下的我来弄”王姐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吧台推。
时间在清点、上架中无声流逝。便利店里的人潮渐渐稀疏，窗外的天色彻底沉入了墨蓝。路灯的光晕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投进来，在地面拉出长长的、扭曲的影子。
“晓晓，我要下班了，一会儿记得把临期的食品下架拍照哈，你想吃的就留着，不要的就丢了哈！”王姐终于得空喘了口气，靠在收银台边，递过来一瓶矿泉水，“喏，拿着。今天多亏你，不然真忙不过来。”她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疲惫和感激。
“谢谢王姐。”我接过冰凉的水瓶。拧开瓶盖，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，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。
“谢谢王姐。”我又低声说了一遍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一会儿上晚班的人来你也早点回去吧，天都黑透了，路上小心点。”王姐挥挥手，脸上带着关切。
“嗯，王姐再见。”我点点头。清点好临期食物，我留了盒泡面和一个面包当做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早饭。过了会儿上晚班的小哥也来了，小哥低头在收银机旁边的小本子上记着什么，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两张二十块的纸币，又摸出几个硬币，数了数，一共四十五块，塞到我手里。“喏，晓晓这是今天的工钱，数数。”
薄薄的纸币和冰凉的硬币落入掌心，带着收银机旁特有的、混合着各种食物气味的温度。我紧紧攥住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掌心被纸箱磨破的地方被硬币硌得生疼，但这痛感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踏实的满足感。这是今天的“血汗钱”，沉甸甸的，谁也拿不走。小心翼翼地把钱叠好，塞进裤子那个最深的、带着拉链的口袋里。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，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纸币和硬币的轮廓。
拿起搭在角落椅子上的旧棉服。刚穿上身，冰冷的布料贴在薄薄的外套上，又是一阵寒颤。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，外面深冬的夜风像一盆冰水，兜头浇了下来。我立刻把棉服裹紧，拉链一直拉到下巴，缩着脖子，快步融入了外面沉沉的夜色和刺骨的寒风中。
第五章 父女重逢
路灯的光晕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。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，耳朵很快就冻得没了知觉。我低着头，双手插在薄薄的棉服口袋里，紧紧攥着里面那四十五块钱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走。胃里那熟悉的、尖锐的绞痛感又开始了，一阵紧似一阵。饿。饿得前胸贴后背，饿得手脚发软。我赶紧撕开面包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