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及笄那天,容衍送我的礼物是一瓶毒药。
药名叫“合欢散”,见血封喉。
他告诉我,我的使命,是在侍寝之夜,与皇帝同归于尽。
他说这话时,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,就像过去十年,他教我读书写字,抚琴作画时一样。
我跪在地上,接过那只小巧的瓷瓶,指尖冰凉。
“谢义父。”
他是我义父,是当朝丞相,也是一手将我从泥潭里捞出来,又亲手将我推入另一个深渊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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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青梧,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。十年前,容衍在流民堆里发现了我。
只因为我那双眼睛,有七分像他死去的表妹,苏绾。
苏绾是他少年时代唯一的光,是他此生都无法愈合的伤。她死于宫中,死于如今的皇后之手。
从我被带回相府那天起,我就不再是青梧。
我是苏绾的影子。
容衍请了最好的师傅教我,琴棋书画,诗词歌赋,无一不精。但他亲自教我的,是如何成为苏绾。
苏绾喜欢穿素色的长裙,我便不能碰任何艳丽的布料。
苏绾走路时步步生莲,我的脚踝上就系了半年的铃铛,走错一步,铃铛发出脆响,便要罚跪一个时辰。
苏绾蹙眉时,左边的眉梢会微微挑起一分。我对着铜镜练了上千次,直到脸部僵硬。
有一次,我因为背书背得好,得了他一句夸奖,没忍住,笑得露出了牙齿。
脸上的温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,只剩下冻结般的平静。
“苏绾从不这样笑。”他说,“她笑不露齿,嘴角弯起的弧度,永远恰到好处。”
那天下午,我嘴里含着一片树叶,在镜子前练习苏绾的微笑,直到晚饭时分,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可以了。”
我以为我学得很好,好到足以以假乱真。
直到入宫前一夜,我鼓起所有勇气,问了他一个问题。
“容衍,”我第一次没有叫他义父,“若我不是苏绾,你可会……多看我一眼?”
他正在擦拭一柄长剑,闻言,动作顿了一下。
他抬起头,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,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,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。
“这世上只有一个苏绾。”他冷漠地回答,“你永远也成不了她。”
那一刻,我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脆响,再也拼不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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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宫那天,我坐着轿子,手里紧紧攥着那瓶“合欢散”。
我的任务很简单,凭借这张酷似苏绾的脸,获得皇帝的宠幸。然后在侍寝之夜,将毒药抹在嘴唇上,亲吻皇帝,与他同归于尽。
这是容衍为苏绾铺下的复仇之路,而我,是这条路上最关键,也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。
轿子停下,我被封为“绾贵人”。
这个封号,像一个烙印,时时刻刻提醒着我,我是谁的替身。
皇帝初见我时,呼吸有片刻的停滞,眼神也恍惚了一瞬,但随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。
他是个比容衍更深沉的男人。
他没有急着宠幸我,只是每日召我到御书房,陪他下棋。
他的棋风霸道,步步紧逼,不留余地。
容衍教我的棋路,是苏绾的棋路,温婉防守,以退为进。
我用苏绾的棋路,连输了他十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