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我什么?梦境的结尾模糊不清,只有心口残留着一丝慌乱的悸动。
推开家门时,那股久未住人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灰尘和死寂的味道。
太安静了。
安静得不像一个家。
江屿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鞋柜最底层,他常穿的那件灰色家居服不见踪影,客厅沙发上随意搭着的,是我上次出门前丢下的披肩。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,又处处透着一种刻意的空旷。
然后,我看到了客厅茶几上那两样东西。
一份折叠起来的、格式熟悉的文件,和一枚被擦得锃亮、却依旧能看出岁月磨损痕迹的银色素圈戒指。那是江屿的婚戒,自从戴上那天起,我就没见他摘下来过。
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,有点闷,但不疼。
我走过去,指尖先触碰了一下那枚冰冷的戒指,然后才拿起那份文件。
“死亡证明”四个加粗的黑体字撞入眼帘。
姓名:江屿。死亡日期:一个月前。死亡原因:胃癌晚期。
白纸黑字,清晰冰冷,盖着鲜红的公章。
我捏着那张纸,愣了好几秒。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竟是:江屿,你演苦情戏给谁看?
用这种方式报复我的冷漠?报复我和苏晓的旅行?不对,哪怕之前他因为我和苏晓的事和我大吵了一架,虽然最终不欢而散,但两天之后他就向我道歉。而且这也太幼稚了,也太不像他了。他从来舍不得让我难过,哪怕一点点。
我甚至扯动嘴角,试图笑一下,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:“有意思吗?出来。”
没有人回应。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来。我开始翻箱倒柜,像是要找出他躲藏的证据。直到在书房最底下的抽屉里,摸到他那部淘汰下来的旧手机。鬼使神差地,我找到了充电器插上。
手机竟然还能打开。屏保是我们大学毕业后去海边玩的合影,照片上的他把我扛在肩上,笑得像个傻子,眼睛里有光。
相册里空空如也。短信和通话记录也干干净净。
就在我准备扔掉的时候,指尖无意中点进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。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,封面是全黑的,日期是他确诊后不久。
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。我点了播放。
镜头晃动了一下,然后稳定下来。背景是在医院,惨白的墙壁。镜头对准的人……是江屿,却又几乎不是我认识的江屿。
他瘦得几乎脱了相,颧骨高高凸起,眼窝深陷下去,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。他对着镜头,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,嘴角却无力地耷拉下去,只有那双眼睛,依旧带着一点熟悉的、温柔的光泽,此刻却盛满了巨大的疲惫和……小心翼翼。
他咳嗽了几声,声音哑得厉害,气息微弱:
“晚晚,今天医生说了最终的方案……”他停顿了很久,像是积蓄力气,“成功率……不高。可能……只有百分之十。”
他又停了一下,目光微微移开,似乎不敢看镜头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我好想你……又怕你嫌我烦……电话……没敢一直打……”
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,屏幕彻底黑了下去。
我举着手机,僵在原地,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,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,冲撞得四肢百骸都在尖锐地疼。耳朵里嗡嗡作响,盖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