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我跪在夫君沈砚面前,亲手为他穿上新官服。

红烛映着他俊脸,他握着我的手:“娘子,此地三年后建皇仓,稳赚十倍。”

掌心罗盘刻着八字:“天机不渡愚善,唯应恨意。”

前世我倾尽宰相府嫁妆助他科举、养他白月光,十年呕血而亡,墓碑刻“贤惠一生”。

这一世,我含笑签下地契,当夜将宅捐作义庄,收无名尸骨。

三日后,乱坟暴起阴雾,疫病横行。

百姓称颂我仁心如佛。

无人知我立于高台,心中默念:

“我不再救你了。”

“我要你活着,看我怎么吃掉你的命。”

1.

我睁开眼的时候,喉咙里还卡着前世的血。

冷,不是冬雪压肩的那种冷,是骨头被挖空了,塞进千年寒铁的冷。

窗外雨未歇,打在青瓦上像敲棺材盖。

我摸向心口——那里本该有枚玉佩,如今却贴着一块滚烫的罗盘,纹路渗进皮肉,像活物在呼吸。

沈砚……你还活着。

念头一起,罗盘嗡鸣,浮出一行血字:【乱葬岗,阴龙骨,动者天诛】。

好啊,你骗我捐宅入商股,说能赚万金,实则是块谁碰谁死的凶地。

可你算漏了一件事——我死过一次,魂是从地狱爬回来的。

天刚亮,门外就炸了锅。

“宰相家的闺女要惊龙脉啦!”

“她爹官大就能乱来?全城都要给她陪葬!”

“烧!把她的嫁妆都烧了!”

我没出门。

就坐在堂前,听着那些唾沫横飞的嘴,把我的名字嚼成烂泥。

仆人颤巍巍进来报:“小姐,门口……堆满了粪桶、死猫、破鞋……还有人挂了草人,写着您生辰八字。”

我笑了。

“搬走?还是回敬?”他问。

“不。”我站起身,裙摆扫过冰冷地砖,“全收进来,在门前垒个台。”

“什么台?”

“祭台。”我说,“用他们的秽物,祭他们的神。”

那天下午,整条街的人都看见我站在一堆腐臭之上,亲手点燃火把。

尿桶炸裂,老鼠焦尸噼啪作响,浓烟冲天。

我跪下,捧香高呼,声音穿透雨幕:

“妾苏氏,今日以污净污,以秽镇秽!若真有阴龙,便来噬我命格,莫伤无辜!”

风突然停了。

云如墨泼,雷劈下来时,正中祭坛。

那一夜,没人敢睡。

暴雨狂啸,闪电照得义庄如白昼鬼域。

有人趴窗缝偷看,说见黑烟聚成人形,七窍流血,面容竟和沈砚一模一样!

第二天清晨,秽物烧尽处,只剩一具焦黑尸骸,面朝天,手抠地,像是临死在抓什么。

百姓全傻了。

老妇抱着孙子哆嗦:“是……是苏娘子替我们挡了灾?”

乞儿捡了半块残骨,供在破庙:“活菩萨啊……”

第三天,阴雾散了,城里疫病止住。

第四天,连最毒的痨病病人都咳出了黑血,醒了。

我就在这时候,立了碑。

石匠战战兢兢问碑文写什么。

我拂袖:“恩义永存。”

然后扬声对满街探头的人说:“从今往后,谁愿来义庄守夜,一日十文。”

话音落下,巷尾传来一声干笑。

我回头,看见那个曾烧纸钱诅咒我的疯道人,正跪在灰烬前磕头,额头撞出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