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省的那一周,沈砚住在家里,却比在学校更难受。刘婉清不给他好脸色,吃饭时故意不给他盛饭;沈志国看到他就皱眉,说他“丢尽了沈家的脸”;沈明轩则假惺惺地给他送水果,说“哥,你别生气,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”。
沈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看着窗外的银杏树,第一次萌生了离开的念头——也许,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,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第五章 泥泞里的心理褶皱:从弃子到抓光的人
冬至的雨是冷的,冷得能渗进骨头缝里。沈砚站在沈家门口,看着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“砰”地关上,那声响像锤子,砸碎了他最后一点关于“家”的幻想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——是沈明轩穿旧的,袖口磨出了毛边,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。口袋里攥着仅有的五百块钱,是他偷偷攒的,藏在帆布包夹层里,此刻纸币边缘被手心的汗浸湿,皱得像他拧成一团的心。
“弃子”——这两个字突然跳进脑海,沈砚忍不住笑了一声,笑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,又很快被雨声吞没。他以为血缘是根,就算长得歪,也能靠着这点牵连活下去;他以为忍一忍,让一让,总能在沈家找到个角落;可现在才明白,他从来都是个多余的人,是沈明轩完美人生里的一块瑕疵,拔掉了,沈家才“干净”。
走在去城中村的路上,沈砚的脚步很慢,像没了魂。路过一家便利店,他盯着玻璃门里暖黄的灯光看了很久——里面有穿着厚实棉袄的顾客,手里拿着热乎的关东煮,说说笑笑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,又看了看自己沾了泥点的旧鞋子,最终还是转身离开。他不配站在那样温暖的地方,不配拥有那样轻松的笑容,至少现在不配。
城中村的巷子狭窄又潮湿,墙壁上满是斑驳的广告,空气中飘着馄饨的香味、垃圾的酸臭味,还有住户家里飘出的油烟味。沈砚走进一家挂着“十元馄饨”招牌的小店,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,脸上堆着笑:“小伙子,来碗馄饨?”
“素的,最便宜的。”他声音发哑,不敢抬头看老板娘的眼睛。
等待馄饨的时候,老板娘递来一杯热水:“这么冷的天,怎么就穿这么点?是不是跟家里闹矛盾了?”
热水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手心,沈砚的眼眶突然热了。这是他被赶出家门后,第一个对他说句关心话的人。他摇摇头,把脸埋进杯子上方的热气里,不敢让老板娘看到他发红的眼睛。馄饨端上来时,热气氤氲,他低头大口吃着,眼泪掉进汤里,咸涩混着葱花的香味,竟尝不出是苦是咸。他想,原来陌生人的一点善意,就能让他绷了这么久的防线,裂开一道缝。
住进大通铺旅馆的第一晚,沈砚躺在最里面的上铺,听着下铺大叔震天的呼噜声,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汗味和霉味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天花板上的霉斑像一张鬼脸,盯着他看,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。他摸出帆布包里养父母的照片——照片已经有些褪色,养母笑着捏他的脸,养父手里拿着刚炸好的油条。指尖划过照片上养母的笑脸,沈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:“爸,妈,我好没用,我连个家都没有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