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里的铜镜是被人嵌进去的,肯定有门道。
我用铜钱剑继续刮墙皮,一层层剥开。越挖越深,金属的面积越来越大,那铜镜至少有半面墙那么大。
就在我准备撬下一块墙板时,背后突然传来“叮”的一声。
像是瓷器碎片,被人轻轻碰了一下。
我猛地回头。
地上那堆碎瓷片,正一寸寸往中间聚拢。
像是有人在拼那个瓶子。
瓷瓶在墙角自己拼好了,血从门缝底下往出渗,像有人在那边刷漆。我退到楼梯口,铜钱剑横在身前,剑柄沾了血,滑得握不住。楼梯木板咯吱响,不是我踩的。
二楼这间屋打过补丁,墙纸裂了缝,露出底下一层层的符纸,黄的、褐的、发黑的,叠了有十几层。我用剑尖挑了张最外的,朱砂画的锁魂阵,笔锋歪了半寸——画符的人手抖过。再往里一张,墨线断了三截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。
我盯着那瓷瓶。它立在供桌中央,釉面裂纹比先前多了,蛛网似的爬满瓶身,裂缝里透出暗红光,像烧透的炭火。供桌下压着半张纸,我蹲身抽出来,是小学作业本的格子纸,字迹工整得瘆人:“第七夜,鸡血三两,魂丝入瓶,祖灵渐醒。”
钢笔字,顿笔时有钩。
我摸出包里的五帝钱,一枚枚按在门槛四角。钱串刚落定,供桌上的瓷瓶“咔”地一震,裂纹里红光骤亮。五帝钱发烫,我手一抖,一枚滚到桌底。弯腰去捡时,瞥见桌腿内侧刻着一行小字:“守墓人张氏,不得妄启。”
我直起身,后背抵着墙。这屋子被人改过阵法,层层叠叠的符是压邪的,可那瓷瓶却是养邪的容器。一个压,一个养,像两个人在掰手腕。而压的那方,早被破了招。
楼上传来布料摩擦声,很轻,像有人坐在床沿晃腿。我抬头看天花板,灰泥裂缝里嵌着一缕红布条,褪了色,但还能认出是嫁衣的料子。
我踩上供桌,伸手去抠那布条。指尖刚碰到,整块灰泥塌下来,砸在桌上,震得瓷瓶晃了晃。红光一闪,我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影——红嫁衣,青丝垂面,坐在房梁上,脚悬着,一晃一晃。
我没动。鬼打墙时见的幻象,动就真进去了。
4 凤冠现世
她没看我,手慢慢抬起来,指向供桌下的地砖。那砖缝里有道细线,比别的宽,是活动的。我跳下桌,用剑尖撬开砖角,底下是个小地窖,霉味混着铁锈气冲上来。
梯子是木的,踩下去吱呀响。下到一半,手电光扫到墙角一堆骨头,穿红嫁衣,头骨上插着半支铜凤簪。我蹲下看,簪子断了,根部刻着“镇阴”二字。
这不是普通怨灵,是守墓人。她被沉塘,可她本该镇着这村里的阴气。
我摸出包里的玻璃片——刘掌柜给的,说是镇上小铺剩的灯罩料。我用剪刀剪成凤冠形状,拿红线缠了,放在她头骨前。玻璃反着光,照得她发丝微微颤。
她忽然低头,青丝分开一线,露出一只眼。黑得发紫,像井底水。
我后退半步,脚踩空,摔下梯子。后腰撞上骨头堆,咔嚓一声,不知是骨断了还是梯子裂了。我撑地要起,手摸到个硬物——是只青花瓷碎片,边缘磨得极薄,像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