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爷爷临终前叮嘱我守护祠堂文物。
> 我斥资百万重修祖祠,却被刻薄族亲骂是外来野种。
> 族谱上我被除名,百万捐资的功德碑唯独抹去我的名字。
> 他们不知道,我请来“专家”鉴定的族传至宝全是高仿。
> 更不知道,真正的青铜与瓷器早被我存入海外博物馆,以无名捐赠者身份示众。
> 直到拍卖直播上,振邦举着假鼎激动宣布:“李家祖宝价值三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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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,是入夜后才开始下的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点,矜持得如同旧时未出阁的小姐,悄无声息地融进被灯火烹透的黑暗里。后来胆子大了,成群结队地扑向地面,层层叠叠地积起一层素白,倒给这本该肃杀寂寥的山村冬夜,添了几分不合时宜的柔和与虚假的暖意。
李默的脚步声“咯吱咯吱”地踏碎这层假象。寒风刀子似的,贴着他裸露的脖颈钻进去,带着祠堂方向飘来的陈年香烛味、新漆木头的味道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饭菜油荤气——混杂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,硬生生顶在他的胸口,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。他紧了紧深灰色毛呢大衣的领口,将那冰冷的潮意拒之门外。路不长,祠堂那黑黢黢的轮廓,几重飞檐在雪光映照下翘得愈发狰狞,如同蛰伏的巨兽,已近在咫尺。
李家祠堂正门洞开。白惨惨的节能灯和高悬的大红灯笼交织出的光线,明晃晃地泼洒出来,把门前新平整的泥地照得刺眼。门两侧簇新的石鼓,冰冷坚硬的线条反着光。人群喧闹的声音隔着老远就浪一般扑打过来,觥筹交错、高声谈笑、推杯换盏间碗碟清脆的碰撞,搅得那空气也热腾腾地膨胀着。空气里弥漫的酒气、劣质烟草气、还有蒸腾的饭菜油烟,几乎凝成了实体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他在门口稍稍站定,风卷着几片雪花扑在他的睫毛上,带来一阵冰凉。视线投向那高悬的匾额,新漆的“李氏宗祠”四个金色大字,在过分明亮的光线下晃得有些虚浮,透着一股竭力张显的气派,也透着一股新贵的浮躁。门里人影憧憧,衣香鬓影(如果能算的话),五叔公李守义那件醒目的深紫色绸缎唐装在人堆里晃动着,红光满面,正对着几个穿着略显体面的族人唾沫横飞,干瘪的手指在空中有力地挥舞着,仿佛在指挥一支隐形的军队。隔着喧嚷,似乎也能感受到他那种志得意满的激昂。
李默的目光沉沉滑过那些兴奋、谄媚或矜持的面孔,最终落向祠堂左侧那面新垒砌的石壁。壁面打磨得很是光滑平整,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模糊的光晕。那上面本该满满地镌刻着新族规和此次捐资修祠的功臣名录。
他迈步走了进去。
喧闹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,骤然地、尴尬地低了一瞬。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,好奇的,惊讶的,疑惑的,更多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漠然,仿佛他只是个不识趣闯入的陌生人,搅扰了这场血脉相通者的盛宴。几个正端着酒杯围在五叔公身边的族亲下意识地停下了话头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像是看着一只误闯宴会的野猫。那短暂的寂静中,空气黏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油膏。
“哟,这不是李默嘛?”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响起,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,也带着冰渣。是李振邦。他斜倚着一张油腻腻的餐桌边缘,穿着身簇新但显然过大、肩膀都垮下去的西装,手里捏着个玻璃杯,里面晃荡着半杯浑浊的白酒,脸上堆起的笑容像揉皱又展开的劣质宣纸,露着两颗发黄的门牙,“稀客稀客!还以为你心里堵,今晚不来‘赏光’了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