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玄飘到破庙门口，望着外面的天光。
小镇依旧死寂，那股不寻常的阴秽之气盘旋不散，比山林深处更令人不适。
苏醒时爆发的力量消耗巨大，之后又几次动用威压，虽微不足道，但对本就残缺的他来说，仍是负担。
契约的另一端，那个弱小少年的生命力似乎也在影响着他的状态，如同涓涓细流，微弱却持续地滋养他，虽然效果几近于无。
麻烦，真是天大的麻烦。
他殷玄生前纵横捭阖，死后竟落得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性命相连，困在这穷乡僻壤，对付些不上台面的孤魂野鬼。
他的目光落回庙内睡熟的少年身上。瘦得可怜，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泥污，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冷，不安地朝着角落里那点零星干草缩了缩。
殷玄沉默地看着。
午后，苏烬是被饿醒的，也是被吵醒的。
庙外传来压低的议论声，似乎有不少人聚集在外面。他一个激灵坐起身，牵动伤口，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殷玄依旧飘在门口，背对着他，仿佛一尊守护……或者说监视的门神。
“外面……”苏烬小声开口。
“吵。”殷玄言简意赅地表达不满。
苏烬挪到门边向外张望。
山神庙下方的坡地上，聚集了十几个镇民，为首的正是清晨痛哭的王婶和她丈夫王老实，旁边还有镇上年长的保正。他们正朝着山神庙指指点点。
“……必须得找他问问！只有他能看见那些东西！”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可是……那小子邪门得很！招惹了他，万一……”有人反对。
“我不管！我家小丫都快没气了！张神婆看了都没用，说是井里的娘娘发了怒，非得……非得找个懂行的去说道说道！”王婶激动道。
保正叹了口气，捋着胡须，一脸愁容：“老王家的，不是我们不帮，可那口井……邪乎啊！去年李二狗不小心掉进去，捞上来就疯了，没多久就没了。现在谁还敢靠近？”
……
“井里的娘娘？”苏烬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听说过镇子西头那口废弃的老枯井，据说很久以前有个新嫁娘投井自尽，从此那里就不太平，夜里常有女人哭声。
但一直以来，也只是传闻，并没闹出过大乱子。难道小丫的变故，和那口井有关？
他正想着，下面的镇民似乎达成了共识，推举着保正和王老实，硬着头皮朝山神庙走来。
他们几人走到庙外十来步远就不敢再上前了。王老实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食盒，放在地上，壮着胆子喊道：“苏、苏烬小子？在不在？”
苏烬没吭声。
保正清了清嗓子，尽量让语气和蔼些：“苏烬啊，我们知道你……有些特别。王婶家小丫的事，你也看见了。镇子上最近不太平，接连好几家都出了怪事，牲畜莫名死亡，有人夜夜噩梦，小丫是最严重的。张神婆说，怕是……怕是那口枯井里的东西不安分了。”
王婶噗通一声跪下了，哭着哀求：“苏烬，婶子求求你！你去井边看看，给那井里的娘娘烧点纸，说说好话行不行？婶子给你磕头了！小丫才十二岁啊！”
苏烬心头发紧。
王婶平日虽也怕他，但偶尔会接济他一口吃的，小丫更是天真善良。让他眼睁睁看着小丫没救，他做不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