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又杀不得,走又走不掉。
殷玄死死盯着苏烬,半晌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:“麻烦的东西。”
他一把将罗盘扔回给苏烬,语气恶劣:“收好你的破盘子!从现在起,你的命,归本将军管了。没我的允许,你敢死试试?”
苏烬手忙脚乱地接住罗盘,愣愣抬头。
这话是什么意思?是不杀他了吗?
殷玄却已懒得再看他那副蠢样,幽幽飘到墓穴破口处,望着外面渐小的雨势,不耐道:“还不起来?难道要本将军请你出去?”
苏烬连滚带爬地站起身。身上无处不痛,尤其是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,更是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他不敢抱怨,甚至不敢迟疑,小心地绕过黑棺,挪到墓穴边缘。
雨小了很多,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。天边隐约透出一丝灰白,天要亮了。
他尝试着爬上陡坡,但坡壁泥泞湿滑,他浑身是伤,气力耗尽,试了几次都滑了下来。
殷玄抱臂飘在一旁,冷眼旁观,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,反而语带嘲讽:“真是弱得可以。”
苏烬羞愧得脸颊发烫,只能用手扒着凸起的树根和岩石,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攀爬。每一次用力,伤口都被牵扯得剧痛不已。
等他终于灰头土脸地爬回坡上,几乎虚脱。回头一看,殷玄已无声无息地飘在他身后。
“看什么看?带路。”殷玄语气依旧不善,“找个能避雨的地方。”
苏烬应了一声,辨认了一下方向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外小镇走去。
殷玄不紧不慢地飘在他身后约莫十步远的距离。
走出一段路,苏烬忍不住偷偷回头,发现殷玄始终保持着那个距离,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锁链连着彼此。
这就是契约的力量?
“那个……将军大人?”苏烬怯怯开口。
“说。”殷玄的声音没什么温度。
“我们……要去哪儿?”
“是你去哪儿,不是‘我们’。”殷玄冷声纠正,“本将军只是暂时跟着你这麻烦。”
苏烬缩了缩脖子,不敢再问。沉默地走了一会儿,他又忍不住小声嘀咕:“可是,我该去哪呢?”家早就没了,他一直借住在镇子郊外破败的山神庙里。
殷玄没回答,他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毫无兴趣。
天色渐亮,雨终于停了。山林间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和草木清香,冲淡了昨晚的血腥。
就在苏烬稍微放松警惕时,前方路边的老槐树后,飘出一个半透明的白影,是个面目模糊的女吊死鬼,长长的舌头耷拉着,朝着苏烬发出呜呜的哭声。
若是平时,苏烬定然吓得头皮发麻,绕道走。
但今天……他还没反应过来,身后的殷玄只是不耐烦地抬眼瞥了一下,那女鬼的哭声戛然而止,模糊的脸上竟显出惊恐表情,下一秒,尖叫着化作一缕青烟,瞬间逃得无影无踪。
苏烬:“……”
殷玄嗤笑一声:“这种货色也能吓到你?果然没用。”
苏烬默默闭嘴,心情复杂。一方面,这种百邪避易的感觉前所未有,让他生出一点安全感;另一方面,身边这位“保护者”显然比任何邪祟都更可怕。
又走了一段,即将走出山林,官道在望。
殷玄忽然停下,眉头再次蹙起,看向苏烬:“你这体质,真是……”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嫌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