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躺在病床上,闻着消毒水的味道。
意识越来越模糊。
好友苏晴紧紧抓着我的手,眼睛肿得像核桃。
“告诉他吧……林晚,求你了……”
我摇头。
用尽最后力气摇头。
不要告诉他。
不要让他看见我这副丑陋狼狈的样子。
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。
在他心里。
我早已是一个索然无味、纠缠不休的黄脸婆。
就让他以为我拿钱消失。
也好过让他看到我被癌症折磨得形销骨立。
死在结婚五年纪念日后的第十五天。
死在他和新欢浓情蜜意的时候。
挺好的。
“爸妈……”我张了张嘴,声音轻得像烟。
苏晴把耳朵凑近。
“视频……在手机里……给他们……”
“钱……卡……”
眼睛慢慢合上。
好累。
陈默。
如果知道代价是失去你。
十年前那个下雪的夜晚。
我一定不会接过你那杯滚烫的奶茶。
一定不会。
我飘在一个灰蒙蒙的空间里。
没有上下左右。
没有时间流逝。
眼前却像有一个巨大的屏幕。
分割成无数小块。
实时播放着我牵挂和憎恨的所有人的画面。
像个永不落幕的电影院。
而我。
是唯一的观众。
苏晴带着我的骨灰和遗物,回了老家。
我看到了爸妈。
他们好像一夜之间就老了二十岁。
爸爸抱着我的骨灰盒,腰背佝偻,一遍遍抚摸。
手指颤抖,老泪纵横。
妈妈坐在沙发上,反复看我生前录好的视频。
视频里,我强打精神,笑着说自己不孝,没办法给他们养老送终。
让他们好好照顾身体,银行卡密码是他们结婚纪念日。
“晚晚……我的晚晚啊……”
妈妈的哭声嘶哑破碎,像濒死的鸟。
她哭晕在沙发上。
爸爸冲过去掐她人中,两个老人抱头痛哭。
我的心脏位置。
传来一阵剧烈的、虚无的抽痛。
对不起。
爸爸。
妈妈。
女儿不孝。
画面切换。
陈默的公寓。
我们的婚房。
他带着那个女孩回来了。
女孩叫依依,二十二岁,在校大学生。
活泼,爱笑,会搂着陈默的脖子撒娇。
像一株迎着太阳生长的、汁液饱满的向日葵。
陈默看着她,眼角眉梢都是笑意。
那是我很久没见过的放松和愉悦。
“阿默,这沙发颜色好旧哦,我不喜欢。”
依依光着脚,在客厅里转圈,手指点过每一件家具。
“还有这个窗帘,土死了。”
“地毯也换掉吧,看着就脏。”
陈默靠在玄关,抱着手臂,眼神纵容。
“好,都听你的。明天就叫人全扔了,换你喜欢的。”
依依欢呼一声,扑进他怀里,响亮地亲了他一下。
“阿默你最好啦!”
我的心被无形的手攥紧。
那些家具。
是我和他跑遍全城,一件件挑回来的。
沙发是他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,因为我们曾窝在出租屋的旧沙发上畅想,以后自己的家一定要有个软得能陷进去的大沙发。
窗帘是我妈亲手缝的,说料子厚实,挡光,能让我们睡个好觉。